難不成,在他睡著之後,又有新的病號進來了?
郁春明剛打開燈,眼睛還不適應,只模糊地看到了一個人影走到自己面前,並替他調暗了光線。
啪嗒!同時,這人把一部手機放到了枕邊。
「給你發消息不回,打你電話也不接,春明啊,你是還在恨我?還是在折磨你自己?」這人輕聲問道。
此時,郁春明才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師父,松蘭市局刑偵支隊隊長,王臻。
按照計劃,王臻本應坐頭一晚的火車,第二天中午再抵達扎木兒,可他前一天給郁春明發了一下午的消息,又打了一晚上的電話,全都沒有回信。最後,這人實在沉不住氣了,直接改買機票飛長連,連夜趕到了扎木兒。
「我去你們所里找你,沒找著人,只找著了你的手機,啊,不對,準確地說,應該是你放在禁閉室里的手機。」王臻拉過凳子,笑吟吟地坐到了床邊,還伸了個大拇指,「你小子可真能耐,在我手底下幹了小十年,也沒進過一次禁閉室,來扎木兒不過幾個月,就被記了大處分,厲害啊!」
郁春明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師父,語氣漠然地回敬道:「我在您手底下干小十年,雖然沒進過一次禁閉室,但卻差點上法庭,這樣一看,還是您老人家厲害些。」
王臻笑容一僵,隨後愉快地回答:「你說說你,幹嘛非得逞這口舌之快呢?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划不來。」
郁春明掃了這人一眼,懶得再回話,索性腦袋一偏,閉上眼睛開始裝睡。
王臻卻相當話稠,他覥著一張笑臉湊到近前,絮絮叨叨起來:「你這咋又病了呢?來扎木兒之前就病了個把月,我讓你不要來,你非要來。我給你講,等再過一個月,扎木兒就該冷得跟冰窟窿似的了,人壓根不能在外頭待。南方人都嫌咱松蘭冷,扎木兒可是比松蘭還冷的地兒……」
「我在扎木兒長大,我比你清楚。」郁春明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喋喋不休的王臻。
王臻見他肯說話了,不由一樂:「哎喲,我還以為你傷到嗓子了呢,連句話都不願意賞我聽聽。」
郁春明皺著眉,只恨自己不能一巴掌呼到這人的臉上讓他閉嘴。
王臻繼續道:「你看看現在,你身邊也沒個人照顧,要是留在松蘭多好,我和汪老師還能給你端個茶,倒個水……」
「有人照顧我。」郁春明生硬地說道。
「有人?哪兒有人?」王臻立刻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這屋子裡除了我,還有其他人?」
「我……」
郁春明正想解釋,但誰知就在這時,病房門忽然「吱呀」一響,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郁春明,我給你買了個……」關堯的話還沒說完,就對上了一雙直勾勾的眼睛。
王臻坐在椅子上,架著膀子翹著腿,像那縣衙里的官老爺審犯人一樣,把關堯上上下下又下下上上地審視了足足三遍,隨後貌似彬彬有禮地問道:「這位是……」
「我領導,叫……」
「關堯,」拎了一個保溫桶、兩個熱水袋以及一件加厚棉服的人艱難地騰出了一隻手,給「親切」的王臻王隊長打了個招呼,「我是他單位的朋友。」
這個回答讓郁春明眉梢一動。
王臻立刻拉長了聲調「哦」道:「單位的朋友啊!我記得你,你是之前接我電話的那個。」
接他電話?關堯接過不少人電話,他只能呵呵一笑,也不清楚這位身材壯實、皮膚黝黑,下巴上還長著一顆標準的「媒婆痣」,看起來有些四六不著的老登徒子到底是什麼時候打過電話,又為何會在天剛亮時就出現在郁春明的病房裡,並擺出一副主人翁的模樣來。
「這是我師父,」有人不情不願地介紹道,「松蘭市局刑偵支隊的隊長,王臻。」
「你好你好!」王臻熱情地向關堯伸出了手。
這下,剛剛還在心裡暗稱「老登徒子」的關堯趕緊放下東西,握住了王臻的手:「原來是王隊長,我還以為您今天中午才會……」
「我本來是要今天中午才到的,」王臻一樂,「但誰知道這小子不給我省心,天天給貴所捅婁子,真是不好意思了。」
「沒有沒有。」關堯僵笑著回答。
王臻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媒婆痣」,視線掃過關堯放在一邊的東西,眼神立馬揶揄起來:「平時,小關警官挺照顧我們春明呢?」
關堯八百年沒被人喊過「小關」了,頓時有些侷促,他笑了兩聲,又後退兩步,跟王臻拉開了一定的距離:「都是警隊的同志,互相照顧,應該的。」
靠在床頭的郁春明又不聲不響地眉梢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