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王臻話鋒一轉:「對了,許優昨天回來了,他回來了……松蘭這邊就不缺人手了,你正好可以提前回扎木兒。我給你買了明天的車,K7629,中午十二點半的,現在旅遊旺季,我可是費了大勁才拿到的全程臥鋪票。」
「好,我明白了。」關堯沒有一絲回絕的餘地。
等他掛了電話,郁春明問道:「王臻說啥了?」
「王隊他……」關堯摸了摸鼻尖,有些難以開口。
「他叫你回扎木兒?」郁春明問道。
關堯只好點頭:「對,明天,明天中午的車。」
「K7629?」郁春明當即報出了車次,「當初在何望家裡發現的那張車票就是這一趟,我記得是……中午十二點半發車。」
「對。」關堯揣好手機,彎腰開始收拾桌子,「一會兒我可能得早點走,回招待所收拾個東西,然後明天上午去市局把整理好的材料帶回扎木兒。你……你在這兒好好養傷,別總是跟汪老師他們犟勁兒。」
郁春明哼笑了一聲,沒說話。
挺好,王臻一通電話,又把關堯打回了解放前。
這個剛剛還抱著郁春明要親要啃的人,如今重新變成了正人君子,他開始兢兢業業地擦桌子抹地,然後檢查上午購買的煙霧報警器是否正常運轉。
等一切折騰完畢,關堯長出了一口氣:「沒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
「走吧。」郁春明很乾脆。
關堯卻還想再講些什麼,但他頓了半晌,最終一句話也沒說。
傍晚的魚崖島異常安靜,除了療養中心的幾盞燈依舊亮著,遠處一片黑暗。對岸隱隱傳來喧囂,江那頭的高樓大廈閃爍著霓虹,遊船從纜車下徐徐駛過,在水面撥出無數道寬大的漣漪。
關堯忽然站定不動了,他回過頭,看向窗戶口。
隔著厚厚的窗簾,其中只有一絲光透出,那道光時暗時明,映著屋內走動的身影。
郁春明現在做什麼呢?他是否會藏在窗簾後,與自己隔空對視?
關堯不知道,他不知道郁春明到底會選擇留下還是會選擇離開,更不知道這人是何時發現自己已經清楚了他就是江心。郁春明總是有很多彎彎繞繞,他機敏又狡黠,他早慧又多疑,他總是在計劃著一個又一個難以捉摸的陷阱,而其中一個陷阱,或許便是他為關堯設下的天羅地網。
站在冰天雪地里的人無聲地呼了口氣。
天亮,伴隨著一場小雪,立冬如期而至。
中午十一點半,在市局吃完飯、收拾好東西的關堯和王臻打了個招呼,獨自一人背著包,踏上了返程的路。
松蘭火車站中人潮湧動,旅客來來往往,關堯輕裝簡行,在站外的連鎖超市里買了兩桶泡麵和兩根麵包,作為今日的午餐和晚飯。
等順著人流找到檢票口,關堯翻出手機,準備給郁春明撥去一個電話。
可就在這時,「叮」的一聲,汪夢的來電率先響起,關堯一滯,心裡暗叫不好。
果真,電話一接起來,汪夢便在那邊問道:「關警官,春明在你身邊嗎?」
關堯環看四周:「我在火車站,今天回扎木兒,春明他……他不是在療養中心嗎?咋會在我身邊?」
汪夢重重一嘆:「今天早上十點多,我還沒下課,人家中心的護士長一下子給我來了七、八個電話,說春明不見了。」
「不見了?」關堯大吃一驚,「他會去哪兒?監控查了嗎?那療養中心裡,有沒有啥人見過他?」
汪夢回答:「監控查了,連個人影兒都沒找著,我已經給老郁還有王臻說過了,他們……」
這話關堯還沒聽全乎,手裡突然一空——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誰要搶警察的手機?
「我就知道她會給你打電話。」「搶劫犯」在一旁幽幽說道。
關堯轉過了頭。
只見昨晚還穿著病號服,老老實實待在療養中心的人,如今已經換上了一件相當時髦亮眼的黑色皮夾襖,還不知從哪裡搞來了一雙走起路來「咔噠咔噠」的馬丁靴,他把電話一掛,沖關堯盈盈一笑:「咋了?不想看見我?」
關堯目瞪口呆:「你……」
「你……先別說話,」郁春明一抬眉,「聽我說。」
於是,關堯還真閉上嘴,聽他說了。
「第一,」郁春明伸出了食指,「在沒有任何正式調令之前,我仍舊是你們林場派出所的警察,我的檔案與人事關係全部放在扎木兒,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先發調檔函,更別提郁副廳長了。」
「不是……」
「第二,」郁春明沒給關堯回神兒的機會,他又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二,我今年三十二歲。大學畢業那年,我已按照郁副廳長的要求,把戶口從他們老郁家的戶口本上遷走了。所以不管是郁副廳長本人,還是汪老師,都沒有資格限制我這個三十二歲的成年人的人身自由,這是法律規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