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春明相當無辜:「公共場合不能喊哥哥嗎?」
關堯眼神微閃,重新坐下,一本正經:「公共場合不要貼這麼近。」
郁春明已捏准了此人的脈門,他故意道:「關警官,咱倆都是大老爺們,就算是光著屁股貼到一起又能咋樣?」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歡男人嗎?」
關堯咬了咬牙,撕開一個麵包塞到了郁春明的懷裡:「吃點東西。」
郁春明大笑起來。
是的,能夠離開松蘭,他就是這樣開心。
很快,汽笛聲響起,火車緩緩駛離了松蘭城區,沒過多久,烏那江、跨江大橋、魚崖島被盡數拋在了身後。車窗外的景色由一座座大廈變成了一片片的玉米田。鐵道邊的電纜線疾速後退,將那遼闊無垠的黑土地送到了眾人面前。
「關堯,你知道嗎?當年我被郁鎮山趕出家門的時候,曾想過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回來了。」望著窗外的景色,郁春明忽然說道。
關堯轉過頭,看向他。
「於是,我坐上了往南去的飛機,走得乾脆利索。」郁春明笑了一下,「可就在飛機起飛的時候,我看到了腳下的這片土地。當時是秋天,苞米黃了一片,麥穗也在風中打滾,剛被翻過的黑土好像冒著油光。傍晚的太陽快要落山了,整個天都是紅的。我還看到了遠處的烏那江,我知道在遙遠的邊境線上,它會跟寧聶里齊河交匯,然後一起流進大海,想到這,我一下子就不願意走了。」
郁春明口中的那副景象如今就映在關堯眼中,他的胸口為此而隱隱發燙,就好像……塞北那輪火紅的烈日正填塞在其中一般。
「而且,」郁春明一頓,「而且,烏那江和寧聶里齊河都能交匯,我和你也肯定能再見,哪怕是現在見不到,十年之後也可以見到,哪怕是十年之後見不到,二十年、三十年之後總會見到。因為就算是我死了,我的鬼魂兒也會飄去扎木兒,和你睡在一起。」
關堯嘴唇一動,終於喊出了那個名字:「江心……」
「我不會離開你的,放心。」在人聲鼎沸的火車上,江心回答。
下午三點,到達鶴城,汪夢的電話再一次響起。
郁春明笑呵呵地看著關堯,等他編出一套合理的說辭來。
「我沒見著春明。」關堯舉著手機,認真地回答,「我在臥鋪這邊,他可能上不來,一會兒我讓乘警留心一下。不過依我看,春明就算是買了這趟車的票,也未必就會坐這趟車走,他可能還在松蘭,也可能換了個出行方式,這都不好說。」
郁春明捂著嘴,爭取不笑出聲。
等應付完汪夢,關堯又得接著應付王臻:「我是擱車站裡頭就見到他了……是是是,我知道王隊你肯定會去查監控,所以我也沒打算瞞著你……不是,主要是車上信號不好,我打算等,等到了曲江站,停的時間長,我下到站台上再給你打電話的……對對對,那個……麻煩王隊也別給汪老師講實話,畢竟這個事兒,這個事兒確實是春明的錯。」
「咋成我的錯了?」郁春明不樂意道。
關堯面無表情地把手機一遞:「你師父要跟你講話。」
郁春明往後一躲:「我睡著了。」
「他聽見你聲音了。」關堯無奈。
郁春明只好接過電話,小心翼翼地貼到了耳邊:「王隊長?」
預想之中的訓斥並沒有出現,王臻在那邊吭哧癟肚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來:「你,那個,傷咋樣了?車上亂鬨鬨的,別磕著碰著了。」
郁春明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虛:「我挺好的,不用擔心。」
「挺好就行,」王臻放緩了語氣,「等我把松蘭這邊的事兒處理完,就去扎木兒。你回去了,可千萬別再往人家一線湊了,知道嗎?還有,那個……扎木兒現在冷,都降到零下二十度了,你多穿點衣裳,別總燒包得不行,敞個懷,穿個大衣就出去晃蕩,知道不?」
郁春明頭一回老老實實聽完王臻的全部嘮叨,等掛了電話,他頗為感慨地說道:「以前還不知道,原來他也會講這麼多人話。」
關堯樂了:「是你以前從來不肯好好聽人家講話。」
郁春明一挑眉,轉頭倒在了那條窄窄的鋪位上:「明明是他從來不肯好好跟我講話。」
不論如何,松蘭那邊的幾人算是應付了過去,至於始終沒有出聲的郁鎮山,郁春明也猜不透他到底有著怎樣的心思,兩人一路忐忑不安地坐到了曲江,關堯終於等來了郁鎮山的電話。
「郁春明在你身邊。」郁鎮山上來就是一個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關堯下意識呼吸一緊,張嘴就想胡扯些瞎話,但郁鎮山卻轉而問道:「明早幾點到扎木兒?」
這令關堯一怔,他看了一眼郁春明,回答:「早上七點左右。」
「好,」郁鎮山沒再多說其他,也沒有要求關堯把手機交給郁春明,他只是頓了頓,然後道,「路上注意安全。」
「結束了?」看著關堯掛斷電話,郁春明不可置信道。
「結束了。」關堯也有些茫然。
「他沒講有的沒的?」郁春明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