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春明眼角一抖,呼吸有些發沉。
「後面的事兒……你們應該都清楚了,」江敏哼笑了一下,不屑道,「那仨畜生生怕我醒過來之後找他們索命,於是就給我綁上石塊,把我丟進了河裡。沒準兒是老天不想讓我死,我沉底之後,身上的繩子居然鬆了,水流又把我衝上了岸,第二天天亮那會兒,我發現我躺在城外頭的一個小水渠旁邊。」
「後來呢?」舒文忍不住問道。
「後來?」江敏的眼眶有些發紅,可臉上依舊笑著,她說,「後來,我就那麼濕淋淋地走回城裡,回了家,從我家灶台底下找了根燒火棍,準備去把那仨畜生的命根子敲爛。但我在廠子裡找了一天,也沒找到那仨畜生擱哪兒貓著,等到了晚上,我實在忍不了了,跑去派出所報了案。」
「你報過案?」舒文沒想到。
「報過,」江敏輕輕一嘆,「但那天是9月24號,是大火燒起來的日子,當時我剛在派出所里坐定,那幫警察就一窩蜂地跑了出去。接我報案的是個女警,我甚至還記得她叫啥,黃巧慧黃警官,她父親是我們文藝團食堂的打飯師傅。大火燒起來時,黃警官囑咐我,在所里待著千萬不要亂跑,等她回來了,再把剩下的筆錄補全。可惜啊……」
可惜啊,黃巧慧警官死在了大火里,三十三年前,林場派出所前去救火的警察,一個都沒回來。
這日是陰天,外面又開始落雪,屋內光線暗下,江敏起身打開了大燈。
這時,郁春明才看到,在那張已有不少皺紋橫爬的臉上掛著幾抹淚痕,但很快,這個飽經歲月折磨的女人抬手一擦,擦去了自己從不肯外露於人的悲傷。
「我知道那仨畜生肯定活著,我還知道,他們趁著大火逃離扎木兒,不止是因為在頭天晚上強姦了我。」江敏忽然很篤定地說道。
郁春明和舒文瞬間坐直了身子,等著她繼續往下講。
就聽江敏道:「三十三年前,錢國偉曾夥同廠長張南,犯過一件比強姦我這事更喪心病狂的案子。」
「他害死了我閨女,張南害死了我閨女!」坐在審訊室中,李英泣不成聲。
「張南?」關堯皺起了眉,「你說的是……木業二廠的廠長張南?」
李英點了點頭,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李小田看了一眼關堯,開口問道:「你女兒李勝男是個啞巴,因為給你送飯,死在了大火里,咋會是被張南害死的?」
李英哽咽道:「就是張南害死的,張南那個挨千刀的畜生,在送勝男去省城動手術的路上,把她,把她給……糟蹋了!」
「糟蹋了是啥意思?」李小田精神一震,「你家閨女那個時候不是才,才五歲嗎?」
李英淚流滿面地說:「就是……糟蹋了,我家勝男的嘴巴和嗓子其實……是能治好的,他卻因為害怕勝男把他的髒事兒說出來,故意跟人家醫生講,我們沒錢,就只做臉面上的修復,不動大手術矯正聲帶畸形……他不僅貪污了廠子給籌的錢,還害了我的閨女……」
這聲來自幾十年前的悲嚎,聽得關堯和李小田一時怔忡難言。
只見李英用他那帶著銬子的雙手捶打著桌面,頓足大哭道:「警察同志,我是犯過錯,可除了那個錯,我啥違法亂紀的事兒都沒幹過,警察同志,求求你了,放過我吧,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吱呀——韓忱在這時推開了審訊室的門。
「檢測結果出來了?」關堯立即起身問道。
韓忱看著李英,點了下頭:「地窖里的血跡不屬於孟長青。」
「不屬於?」李小田大叫,「咋能不屬於呢?」
「確實不屬於,把人放了吧。」韓忱說道。
「不屬於也不能放,他肯定有問題!」李小田不依不饒。
「行了!」關堯心煩意亂道,「小田,你把李英帶走,送去樓上辦公室,再給他倒杯熱水。」
見自己的直屬領導都這麼說,本要堅持的人也只好放棄了。李小田起身解開了李英的銬子,然後悻悻地領著他出了門。
見這兩位走了,關堯忽然開口問道:「血跡屬於誰?」
韓忱望著李英離開的背影,沉聲回答:「曾出現在三礦家屬院內的嫌疑人,李光來。」
一個多月前,三礦家屬院內的打鬥留下了滿地凌亂的痕跡,牆角下還沾有血漬,當時檢測出的DNA表明,這血漬不屬於何望,也就是不屬於錢國偉,而屬於追逐他來此的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