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綸始終留意宋錦神色,見她無動於衷,又暗搓搓道:「東家不用太擔心秦大人,外面有不少人羨慕他艷福不淺,平白得了一個侯府大小姐。」
宋錦眼皮終於撩起,瞥了眼正說得起勁的邢綸,「你今日的話真多。」
「咳咳……」
邢綸尷尬移開目光,生硬地轉移話題,「我是奇怪京城那些人怎麼想的,西北打仗和建寧叛亂不去關心,非要盯著別人的八卦。」
「一個個吃飽了沒事幹!」
宋錦就差說邢綸便是其中一員。
邢綸抿唇,「我是擔心東家想不開。」
「有什麼好擔心的。」
宋錦心裡若說不難過就有點自欺欺人,但說要為此尋死覓活,又是不可能,「合就在一起,不合便分,多大點事啊。」
邢綸斂眸低頭。
不再提京師的事情。
然而外面道聽途說的傳言,帶著好事者感興趣的編排,終究不是真正的發展。
京城平靜的表面,實則是波濤洶湧,在外面正為秦馳的風流韻事津津樂道之時,在京城十里外的尼姑庵,展開了一場殘酷的廝殺,那一晚庵堂血流成河,天亮前一把火將庵堂燒得一乾二淨,包括庵堂的師太和尼姑們,還有藏身於庵堂里的上千叛軍。
不僅如此,同一個晚上。
漕運總督死在了自家的府上,死得還不甚光彩,是死於馬上瘋。這幾乎是秦馳對他們開戰的信號。
赫連楷破天荒沒有發怒,「把宋寬殺了,人頭送去秦府。」
「主公忘記了,宋寬被關在庵堂地下室,沒有特殊的鑰匙打不開機關,秦祈安一把大火把庵堂燒了,他怕是凶多吉少。」宴江南手指划過羽扇上柔軟的羽毛,心想或許自己是真的老了,把年輕人想得過於單純了,他站起來向赫連楷請罪。
這次他又失策了。
宴江南又道:「秦祈安是個狠人,先將岳父弄死,再拋妻棄子,如此他就沒有軟脅了。此人堪稱梟雄。」
「不,秦祈安有軟脅!」
赫連楷聲音中透出不以為然,「宴先生,這麼久了還沒認清現實?你算計不過秦祈安。」
此話宛如一拳頭,狠狠的砸到宴江南的胸口,把他堵得說不出話。
赫連楷又問:「可知你輸在了哪裡?」
「願聞其詳。」宴江南徐徐挺直了腰杆。
赫連楷直視宴江南,字字如刀道:「先生惦記著天下蒼生,不如秦祈安心狠。」
他猛地站起,走出露台,眺望著遠處的皇城。
宴江南來到他身後站定。
赫連楷望向皇城道:「剛得了一些消息,你可知秦祈安是何許人?他是我在西北的那個好皇弟,失蹤的大女兒所出的孩子,在徽州明面上是個農家子,實際上一直被精心教導,我那好皇弟藏得可真深,不僅隱瞞過我們的眼線,連宮裡那位也不知情。」
「秦祈安打小懂得偽裝,十幾年如一日過著清貧的日子,身邊沒有一人識破。」赫連楷深知這些看似尋常,可換個人卻不一定能做到,尤其是對方有條件過錦衣玉食、奴僕環伺的生活。
這種人光想就令人忌憚。
宴江南從得知秦馳是睿親王的外孫,以往不太合理的事情頓時想通了。
赫連楷又道:「早在數年前,秦祈安便知道豢養私兵一事,福州丟失的帳本在他手裡,可他狠得下心,什麼都沒做。」
咋一聽,迷迷糊糊。
事實上正常人遇到謀逆的大事,早該千方百計去揭發柳家,但秦馳就是沒有,直至今日他邁入朝堂,官居高位,那份證據也沒有拿出來。
在這事情上赫連楷還要感激秦馳。
可對明成帝就不太友好。
而損了明成帝的利益,也相當於挖了睿親王的根基,偏生秦馳還是睿親王唯一的外孫。
宴江南總是把什麼「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為生民立命」等掛到嘴邊,一直想要在不掀起戰亂的前提,以最小的代價謀奪天下。在赫連楷看來就是有點讀書把腦子讀傻了,不過,作為上位者他不會戳破就是了。
赫連楷不知道。
前世宴江南還真做到了。
只是這一世,出現了秦馳這個變故。
比起宴江南的脾氣,赫連楷正好相反,他常用的手段就是以暴制暴。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踏在累累屍骨上面。這些年有宴江南制約,方才有所克制。
如今看來,赫連楷不想忍了,「先生算計來算計去,算到最後還是走到了今日這一步。往後,先生諸事聽我的吧。」
「主公想做什麼?」
「首先,安排人去截殺秦祈安的妻兒。」赫連楷眼底殺意瀰漫,「不管他是真和離,還是想藉此把妻兒送離京師,只管殺了便是。」
「請主公以大局為重,三思而後行。」
宴江南斂袖施禮,一揖到底。
他習孔孟之道,道德上他更頃向於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實際上掌權者更習慣連坐的制度,好比株連九族等罪名,讓人畏懼皇權。
「派幾個人去做此事,影響不到大局,先生不必再勸。」
赫連楷不贊成他的溫吞手段,形勢對他們越發不利,還不如放手一搏,輸了大不了退守南方,占據建寧一帶,自立為王,「我等了太多年了,已經不想再等下去。漕運那過的事情你抓緊些,在新的總督上任前,將兵力集結完成,我要一舉攻入皇城,血洗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