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清一色的透明酒水,偏只有角落處兩個杯子裡裝了茶水。
段院長見眾人一飲而盡,瞥到酒桌上唯一的女士,隨意聊著,不經意間說起了葷話。
「那我前些日瞧的書上就寫了『進帷帳,盤點子孫倉中快要溢出來公糧。』[1]」遠瞧去,段院長大腹便便,懶懶地倚在紅木座椅上,邊擺手邊斜眼取笑。
更有善於交際的人忙迎合答話,朗笑:「這也得看手法是否細膩,所謂帳上收進支出,那每一筆皆要落到實處。」
不待說完,那人更是起了興致:「如此幾番騰挪互抵,公糧才一次全數上繳[2],那才是暢快!」
此話一出,放眼望去,在場之人無不取笑。
王含章低著頭默默飲茶水,不言不語,雖垂著頭,眼中不免露出嫌惡的神色來。
齊明之沉默地吃盡盤中的藕片,裝作並未聽過。
段院長瞧了眼王含章和齊明之,旁人都是白酒逢迎,偏這兩個,喝著茶水。
齊明之他管不了,王含章倒不一定。
段院長打定了主意,提了聲:「含章吶,這茶水這麼好喝呢?」
王含章見被提了名,自知再躲不過,裝著傻:「嗯?」
「瞧你半天,也沒見你喝酒啊。」
而後,他又轉頭看向劉局,殷勤地說:「這是我們麻醉科最優秀的醫生,28歲就聘主治,前程無限啊,人長得還美。」
「這以後啊,誰娶了含章回家,那可是有福氣嘍。」
劉局若有所思地含笑點頭。
段院長忙道:「含章,還不起來給劉局敬杯酒?希望劉局好好提攜。」
王含章勉強擠出來一抹笑,心裡暗罵一句「老登」。又礙於他是院長,不好撕破臉,只得起了身,拿著杯子:「劉局,我這些日身體不適,以茶代酒,敬您,感謝您賞臉蒞臨。」
劉局見她拿著茶杯,自沒有幾分好臉,看著面前的酒杯,巋然不動。
段院長頓時失了好顏色,下了座,緩緩走到齊明之和王含章之間。
齊明之只覺身邊湧上一股酒氣來。
「含章,我瞧你這面色紅潤,哪裡有病的樣子,別唬我們了,劉局來了,怎麼能喝酒呢?」他似是極親近地撫上王含章的肩膀。
王含章此時只恨不得剁了他那豬蹄子,但她面上仍是好性子地回:「抱歉,段院,最近真的身體不適,我想劉局寬宏大量,想必不會介意的吧?」
劉局面色很冷,段院長聽這話更是覺得下不來台。
他握住王含章的手腕,徑直往那空空的酒杯里倒了白色的酒水,滿臉揶揄地笑:「瞧你這孩子,到底是年輕,有時候這情誼,都是藏在酒里的。」
「劉局給咱這個面子,咱便不能不喝,你說對嗎?」
王含章的手腕被他握著,她低著頭看向別處,眼底淨是不甘。
可在座之人皆是瞧好戲般瞧著王含章。
王含章偏過頭去,只得拿起段院長手中的酒杯時,那酒杯先一步被人抽去,王含章順著那隻手看去。
是齊范的堂哥,齊明之。
齊明之淡笑地抽去那酒杯,隨口道:「含章晚上還要回院裡值班,喝了酒怕是沒法開車,到時候班也值不好,這酒要不就別喝了。」
段院長見齊明之如此說,只得順著台階下了來。
誰讓齊明之家裡有那麼個院士大佬坐鎮呢。
又仗著田老喜歡他這個學生,段院長自不好跟他鬧得這般難堪。
段院長忙敷衍過了去。
這場酒局直到11點才結束。
齊明之剛出餐廳的門,摁了下車鑰匙,停在車位上的路虎燈閃了兩下,只聽身後有個聲音叫住他。
齊明之駐足轉身,見是王含章。
他淡笑:「怎麼了?」
王含章道:「今天謝謝。」
齊明之也隨口道:「沒事。」
就算王含章不是齊范的女朋友,他未來的弟妹,他也看不過去一大幫老爺們欺負一個姑娘家。
「那個齊范...他好像有點生我氣了。」
「我給他發信息也不回我,他沒有什麼事吧?」王含章忐忑地問。
齊明之只是笑:「他好得很呢,成天在我家躺著,你還擔心他。」
「你是要回醫院還是回哪?」醫院值班只是齊明之扯謊應付了事罷了。
王含章只是笑:「回醫院。」
齊明之:「那正好我給你送回去吧。」
王含章道:「會麻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