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咬她一口,她的膀胱爆炸了,這是她生而為人最後的、最激烈的反抗——用尿崩狼一身。
這有點滑稽了。
實在憋不住了,怯生生叫一聲:「徐…隊長?」從徐遠行變成了徐隊長,「一泡尿」讓徐遠行的身份尊貴了起來。可惜聲音太小,將睡將醒的徐遠行沒聽到。曾不野忍了又忍,大喊一聲:「徐遠行!你能聽到嗎?」
她的聲音穿過「客廳」,終於抵達徐遠行的「朝北次臥」,顫聲聲的,很嚇人。
徐遠行騰地坐起來:「怎麼了?」
「你想尿尿嗎?」曾不野大聲說:「我可以陪你去尿尿。」
…
徐遠行點頭:「我的確想尿尿,但我不敢,辛苦你陪我去一趟。」
「行。」
曾不野在睡袋裡窸窸窣窣穿衣服,等她鑽出來,看到徐遠行已經提著夜燈在等她。拉開帳篷的門,看到外面的一片漆黑。火堆要燃盡了,還有最後的火苗在掙扎。孫哥抱著吉他坐在那等火滅。像有無盡的心事。
徐遠行在前頭走,曾不野在後面跟著。她自己嚇自己,總覺得有一雙綠眼睛在盯著她。她小跑幾步,扯住了徐遠行的衣服。
徐遠行回頭看她一眼,嘲諷她:「還挺惜命。」
「你不要多管閒事。」
「我勸你現在謹言慎行。」
曾不野被震懾,閉了嘴。一前一後腳踩在雪裡向遠處走。曾不野問:「你們什麼時候搭的廁所啊?」
徐遠行不回答她,只管悶頭走。繞過了車阻,遠離了帳篷,避開了視線,指著一個雪堆:「去吧,廁所。」
曾不野不可置信。
「愛尿不尿。」徐遠行作勢要走,曾不野扯住他說:「你站這別動啊!我去去就回。」
天太冷了,好在風不大,她磨磨蹭蹭脫褲子,在這個過程中對抗自己的心理防線。這太羞恥了。城市文明被野外的風雪蕩滌,她要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在一個男人的不遠處尿尿。
重要的是太冷了。
她的屁股要被凍掉,她卻尿不出來。倒是徐遠行,走遠幾步,解決了。液體灌注在雪地上,澆出一個坑,他提燈一看,還挺深。
曾不野遲遲沒有動靜,徐遠行起初沒感覺,再過一會兒反應過來:她是個女的。於是臉就紅了。
想了想問:「要麼我再走遠點?」
曾不野已經提好褲子走了回來:「我解決完了。」
「那行吧。」走幾步徐遠行說:「你有尿羞症?」
「什麼是尿羞症?」
「就有別人在的時候,你…尿不出來?」
「你能?」
「我能啊!」徐遠行作勢想回頭,要給曾不野展示他的傑作,還用手比劃:「那麼深的坑呢!」
曾不野扯住他衣袖,也不知為什麼,抬腿踢了他一腳:「徐遠行你別發瘋!」穿的多,這一腳抬不高,用了很大勁兒,也就踢到膝蓋。曾不野有點氣餒,她真的很難受了。
徐遠行扯了一把她手腕:「走吧,回去吧。」
倆人又向回走。徐遠行一句話都再沒多問,回到車裡翻找出一個便攜腳盆放到她「主臥」門口,說:「我出去看看有沒有安全隱患。你用一下這個。路過赤峰買個新的還我。」是他粗心,露營的時候他不喜歡備便攜尿盆。
他走了,故意把雪踩的很大聲,聲音越來越遠,直至消失,留了一個安全空間給她。曾不野拉開門,看到那個救命的東西,忙拿進了自己的「臥室」。
她由衷感激徐遠行,待一切恢復平靜,她對著「次臥」喊:「徐隊長,謝謝你。」
「我希望你對我的尊敬能維持久一點。」徐遠行雙手交織在腦後,躺在那指出了曾不野的不足:「說實話,你也太不把我當回事了!我做隊長的威嚴何在?」
曾不野假笑了一聲當作謝罪。
「那麼晚安。」她說。
「晚安。」他說。
曾不野閉上眼睛,聽著外面的響動。有微風、有落雪。雪落到帳篷上,越積越多,終於不負哪一片雪花的重量,向下滾落一團。接著新的雪落到帳篷上。腳底的熱水袋溫度剛好,徐遠行給她弄的床鋪也在發熱,取暖器也在發熱。
徐遠行還在翻騰。他似乎有些煩躁,於是曾不野問他:「你怎麼了?剛剛澆雪坑凍壞了?」
「…曾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