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燎荊棘在眼珠子裡化了形,扎得筋骨盡斷。
……
「凌長雲。」
蒼蕪天穹,雲山壓底,天河霧星飛流轉,凌長雲雙目一清便看到了滿樹的流晶青紫苦楝花。
楝花隨風落,飄飄揚揚點在了青絲長袍上,滑得快,墜得急,染了白雪凍了寒。
「蟲……神。」
……
「他不想見你,你亦見不了他。」
約格澤昂淌過漫天的流河,落了一身的猩紅星光,打在身上掉在地上,頃刻間就融進了血路里。
「閉嘴!!!」
血染得太透了,綴了層細毛的白服濕了個徹底,其上的血滲不完,淅淅瀝瀝一路暈開了花兒,皮上骨上儘是壓痕碎紋,那是天道加諸身上的蓋頂囚籠。
無形的幕遮了一切,前道堵後路塞,只能無法動彈地被壓在地上,眼睜睜瞧著面前的一切慢慢倒回。
火小,火滅,山立,蟲生……
錄像一般的倒放。
那是穆伊此生最狼狽的時刻。
無能為力。
約格澤昂走到他面前就停下腳步,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自他身上傾涌而出的鋪天蓋地的怨恨絕望與痛苦不堪。
「揣摩雄主的一切是雌蟲自幼便修讀的必修課,閣下,就算你不是蟲族也該去學學的。」約格澤昂半真半假地嘆息一聲。
「你還是不了解他。」
「閉嘴!!!給我閉嘴!!!啊————————將軍——!扈疊————————」
……
「你想讓我去?」
「是的。」扈疊的目光堪稱澄淨,平平正正地注視著面前的青年。
「我?」凌長雲回手隨意地指了自己,「你想讓我在一切重回雌尊之前後,在七年內平權?」
「不是平權,是平等、自由和尊重。」
凌長雲笑了聲,抱臂向後靠上了苦楝樹,冬日的衣服製得厚,靠上去也不覺扎刺不平。
「七年時間是有點兒短,」扈疊臉上扣了副素淨的銀白面具,一張臉擋去了大半,露出的唇色寡淡泛白,「但我只能給出七年了,凌長雲,天道不容違抗,它已經生氣了。」
「你和系——」凌長雲驟然卡了下,不是系統,那叫什麼?
「穆伊,」扈疊悵惘一瞬,「他叫穆伊。」
「你和穆伊,」凌長雲點了頭,又重複了遍所謂系統先生的名字,「你們一個蟲神一個蟲神伴侶,怎麼不去?」
「我們如果能去、能隨意插手的話,一切大概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現在的樣子?」凌長雲偏頭看著他,「現在什麼樣子?一切不都在你們的謀算之中嗎?」
「你們?」扈疊對上凌長雲看過來的視線,驀地頓在原地,難以捉摸的,看透一切的眼神。
「是啊,你們,」凌長雲道,「化作系統的穆伊,約格澤昂,還有——」
「院長。」
「?!」
凌長雲說完後就仰起了頭,望著滿樹的繁星苦楝花,淺淡的紫,美得晃了神:「我還以為會是紫藤。」
「……!」
「颯————」
花落成串,紫藤生得密,開得燃,垂下來的紫絲不偏不倚勾在了扈疊發邊。
「你……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凌長雲想笑,唇角卻怎麼也扯不上去,「我只想知道,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算計嗎?」
「不!」扈疊臉上的面具被他一把拽下,紫藤飄飛間,那張面容與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不是!」他語氣急促,「我當年只是魂魄震盪,不得已去了異世休養!」
凌長雲看過去的眼神平靜到了極點:「天道選中我是真的?」
「是。」
「是你讓我七年平等?」
「……是。」
「穆伊想雌尊?」
「……」扈疊沉默半晌,嘴邊溢出苦笑,「他是想曼斯勒安徹底消失。」
「約格澤昂呢?」
扈疊看著他:「你比我清楚,阿雲。」
「你知道天道選中的人是我之後呢?」
「……」
緘默,漫長的緘默。
少頃,扈疊終於開了口,卻是艱澀含啞:「阿雲,我們只有十一年,而蟲神,已經萬年之久。」
「………………」
凌長雲直起身,「憑什麼?」
「什麼?」
「我本就不是這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