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去客艙幫空乘組疏散乘客。可他沒有看到,身後的段景初抬起手,按下了一個按鈕。
方皓是跟閻雄握完了手,才發覺自己喘息急促,手腳冰涼,甚至都不太站得住了。他找了塔台遠端一把凳子就坐下來,然後用手和肩膀擋住臉。好像有人在他面前掐斷了氧氣瓶似的,他怎麼喘息都呼吸不上來空氣,整個身體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是楚怡柔先發現他不對勁,過來抱住他的肩膀:「方皓……」
方皓捏住了她的胳膊,頭還是沒抬起來,只是簡單答應了一下:「嗯,我在。」
楚怡柔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和鄭曉旭談戀愛以來,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得特別感性。她想了想如果今天那飛機上是鄭曉旭,她別提指揮了,可能話都說不出一句。
塔台人多嘴雜,楚怡柔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別人的視線,小聲跟方皓說:「下去喝口水歇會兒吧,都過去了。嘉哥沒事,另外那個飛行也沒事,都沒事,一切都挺好的。」
方皓挺不習慣被她摟著,所以幾秒鐘以後就站了起來,讓楚怡柔陪著他再走下樓。下樓梯的時候,方皓突然才想起來,問她:「你說另外那個飛行?」
楚怡柔說:「是段景初,我記得之前還來過塔台的。你……」他眼看著方皓的表情從恐懼和茫然瞬間變成了憤怒。剛剛因為擔心陳嘉予的降落,加上全身心集中注意力調度別的航班避讓,他沒往這個地方想。現在一經提醒,他立刻想起來昨天陳嘉予接的那個調班電話了。從浦東飛大興的這一班,不就是和段景初一起飛的。
「我操他媽!」方皓眼睛都紅了,手裡面的進程單還是什麼的紙被他捏成了球。楚怡柔被他嚇呆了,她認識他三年從來沒在任何場合聽他爆過粗。
方皓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激動,努力喘息了幾下才平復心情,說:「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我……」
楚怡柔大概也明白了:「難道……不會是……」他說不清方皓是生陳嘉予還是段景初的氣,但她能隱約猜到和段景初有關。也許,不僅僅是襟翼卡阻,之前國航1713在華北區域掉高度,五分鐘沒有應答,難道不是機械故障?
其實方皓也不敢確定這是巧合還是必然,他完全是憑直覺,覺得每次攤上段景初就沒好事,加上之前那麼多次段景初在背後使陰招。掉高度一般都是飛機出現嚴重機械故障了,段景初不至於想跟陳嘉予和機上所有乘客一起玩兒完,所以如果不是巧合,就是他又做了什么小動作導致的。
方皓覺得他心裏面有一把火,不可遏制的,幾乎滅頂的憤怒,除了憤怒還有悔恨,把憤怒的火焰澆得更旺。他拿起手機就開始給陳嘉予打電話,一個打不通,兩個打不通,打到第三十多個,他直接把手機摔在了地上。他是氣段景初,很可能是他間接搞出這麼危險的特情,差點拉陳嘉予和機上所有人一起陪葬。也氣陳嘉予昨天早上溝通時候的不可通融,他不聽自己勸,也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直接走到了這樣的險境裡。
當然,他最悔恨的還是自己。如果前一天早上,他再堅持一點,陳嘉予根本不會和段景初出現在同一班飛機上。他對著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還是氣話,他們之間橫亘著溝壑間隙。那天晚上他欠了他一句晚安,欠了一句想你,欠了一個吻,欠了很多很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