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摔倒,恐怕要傷到肚子裡的孩子。
終於,她在床邊摸到一盞小燈,旁邊還放了一個火摺子,她吹開火,點了燈。
燈光如豆,她這才發現——
這房間好像不太一樣?
小几上擺的不是書卷,而是一盆碧綠蘭草,這蘭草看起來像極了她從前養來用於插花擺瓶的那株。
就連花盆上幾筆飄逸小字都那麼像。
蘇幼儀皺了皺眉。
在陌生的空間裡,她十分警惕,捧起燈又走了幾步。
這才發現自己被穿了一件紅色衣裙,面料輕薄但是制式複雜,層層疊疊,若新婚娘子。
鮮艷的紅色在黑漆漆的環境中透著些詭異。
她並沒有這樣一件裙子。
燈光很弱,只能照見一步之內,她屏住呼吸,捧著燈緩緩走動。
走到床前三步距離處。她停下腳步。
面前是一個通頂梨木柜子,古樸的雕花若符文一半密密麻麻爬在櫃體,無數格子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件。
京都最大的釵環鋪子裡那個博覽櫃都不如這個大,借著微弱燈光蘇幼儀抬起頭看去,十分壯觀。
她提了提膽子走近了,將燈舉在櫃前。
離她最近的是一隻粉色瓷碗。
這瓷碗的碗口若嬌嫩花瓣盛開,是京都這些年來流行的款式。
並不是什麼名貴的古董,這瓷碗甚至在府中常見,她從前喝甜湯時就經常用。
這樣一件普通的東西,擺來做什麼?
蘇幼儀漸漸放鬆神經,輕呼出一口氣,燈光晃動,她看見另一邊柜子上擺著的東西閃著微弱的光。
探著腳底冰涼的地磚,她再走一步,仔細看去。
剛呼出來的一口氣瞬間頓住。
這是......
她小時候最喜歡的一條髮帶!
這條煙粉色髮帶墜滿珍珠,末端還有一顆小小的銀鈴鐺。
本早就被老夫人嫌棄跳脫而扯下來丟掉的髮帶,如今安安靜靜躺在柜子里,像一條乖乖睡著了的小蛇。
……
蘇幼儀瞬間忘記了呼吸,她又走一步,。
只見一隻小小的紙鳶躺在格子裡,像一隻被人獵到的折翼飛鳥,老老實實。
紙鳶是雀鳥形狀,雙翅
特意塗了金粉,在陽光下碧藍天空中閃耀奪目。
若是她沒記錯——
這紙鳶的腹部還有她親手寫的小字:儀安。
這是她小時候和江遲安一起玩膩了不知丟在哪裡的紙鳶......
四周黑暗籠罩,分明寂靜一片,但她卻忽覺耳邊轟鳴。
若洪水在耳邊決堤,怒吼的波濤把她的腦子全部沖亂,一股冰冷陰森的刺骨寒意從腳底攀升。
她顧不上小腹墜墜痛感,呆呆立在梨木櫃旁。
半晌。
蘇幼儀心臟狂跳,一隻手死死捂著嘴,另一隻手顫抖著捧燈,燈火晃動不安。
她一步步走下去,越來越窒息......
她親自繡了杏花的緞面帕子,上面甚至還有她擦過眼淚的痕跡,花蕊的嫩黃新鮮,在陰暗冰冷的格子裡像一輪被褻瀆幽禁的明月。
她斷掉丟棄的琵琶弦、學會了後放置一旁的樂譜、時常用來束髮的天青色飄帶......
還有她親手扎了哄江遲安開心的狗尾巴草小兔子,碧綠色的絨毛已經變得枯黃,隨著她溢出來的呼吸,那幾顆草籽紛紛掉落。
她大口呼吸著,再看自己身上紅色嫁衣,背後躥起一串冷汗,如同在黑夜中被餓獸盯住,她不敢動彈。
無需繼續挑燈再看,這通天柜子里,都是她的東西......
一眼望去,看不到牆壁,蘇幼儀捧著燈往床邊小心翼翼地走,聽著自己狂跳的心臟砰砰作響。
地磚上冰涼的寒意順著她裸露的雙腳絲絲扣入她的四肢。
分明炎炎夏日,她卻冷汗淋漓,如墜冰窟。
兄長究竟是何時開始喜歡她的?
她曾經淺淺思忖過的那個問題,真相就在眼前......
但是她不敢相信。
如此深的執念,她恐怕——
「你醒了。」
聲音如鬼魅輕響,蘇幼儀手一抖,燈火掉到地上,閃了兩下,在地磚上穩穩燃燒著。=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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