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兩人來到了一個像小平房的地方,一個窄窄的門口進去,裡頭點了幾根燭火,密密麻麻地擺放了許多牌位,光是從門口的位置看進去,就能瞧著好幾排。
小和尚止步於此,而談煊領著聞逆川進去了。
聞逆川一進去,匆匆掃過一眼,眾多的牌位,也不知哪個是談煊生母的。
「大人,敢問哪位是令慈?」聞逆川問道。
談煊頓了頓,才回答:「從上數起第三排,左邊第二位。」
他沒有直接說名字。
聞逆川順著他的描述一路尋去,最後停在了那個位置上——
「慈母崔氏。」
「嗯。」
談煊在牌位面前一言不發地站了一會兒,而後從屋子一旁的小桌子上取了一炷香,借著蠟燭點燃後,默默地插在屋內唯一的香爐里。
聞逆川不好干站著,也學著談煊的樣子,給崔氏上了一炷香。
「娘,懷玉不孝,沒來看您幾次,」談煊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這幾年接替了爹的位置,帶兵南伐,我原本以為不過是南面幾個外族部落的騷動,能夠很快平定,未曾料到,一打就是兩年多。」
「娘,這兩年來我每日都被焦灼裹挾,我手底下的戰士葬身戰場,馬革裹屍,我也數十次死裡逃生……」
「小時候跟著爹練兵學武,我盼望著能有一天當上大將軍、上戰場殺敵,可當我真的騎在馬背上衝鋒陷陣的時候,我才理解了當年爹的心情……」
「娘,打仗的時候,我被毒箭刺穿過,被敵人的短刀刺穿大腿,還在跑馬時墜落過……有好幾次,我都以為,我要死了,瀕死之際,我總會想起你,也會想起爹,雖然我與你相處的時間十分短暫,但離開你之後,懷玉知道,再也沒有娘了……」
談煊對著牌位一連說了許多,聞逆川站在他身旁安靜地聽著。
在過去,即便活了兩輩子,他都只是知道,談煊會出征、會戰死,可當這些細節從談煊本人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聞逆川不知怎麼的,聽得心臟也跟著抽了抽。
他作為一個只知道結局的人,卻從來沒有想過,談煊被命運洶湧的浪潮推著向前時候的恐懼,更無法理解,那個與他同歲的少年,騎在戰馬上那視死如歸的決心。
他總是覺得談煊是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可如今,談煊在崔氏面前,如同普通的子女一般同母親訴說的時候,這一刻,聞逆川似乎才真切地認識真實的、也會脆弱的談煊。
但談煊終究不算話多的人,很快,屋子裡又恢復了平靜,聞逆川轉頭看向談煊的時候,也發現談煊也適時轉頭看向自己。
兩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聞逆川疑惑地沖談煊眨了眨眼,心道,談煊這樣看著自己,不會也要他說兩句吧。
於是,還沒等談煊發話,聞逆川的就開口了:「老夫人您好,我、我是談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