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一陣心慌,從隨身的包里拿了紙筆,寫下自己所有的銀行卡和對應密碼,寫完了才意識到她向領導請了假,跟同事交代了工作,卻唯獨沒知會爸媽。
爸媽在工作日很少聯繫她,所以她沒有主動撒謊的必要,可這七八年來,他跟他們在一塊的時間的確是屈指可數。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她一進手術室就再也出不來……夠了,她掃開腦子裡那些不吉利的念頭,把紙揉成一團,重新塞回了包。
人的身體是很誠實的,出現預警卻沒得到解決,不代表預警會自動消失。佳文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婚後生活的一幕幕。她感謝許弘成,也感謝楊建萍,她這段時間的飲食清淡了,睡眠改善了,都是因為婆婆的悉心照料。而她被照料久了,竟然都快忘記身體的警報還沒解除。
如果說捲土重來的病痛讓她想起從前那個挫敗而頹喪的自己,那麼,把病痛治好,也算是跟過去的自己告別吧。
姚佳文,你要堅強一點。如果你現在還是一個人,這關肯定得自己過,沒道理說嫁了個好老公反而變弱變小變嬌氣了。
很快,忙碌了一上午的護士帶著護工來到她身邊:「三十九床,什麼名字。」
「姚佳文。」
「一直沒喝水吧。」
「沒有。」
「好的,現在帶你去手術室啊,不要緊張。」
佳文嗯了聲,努力適應被人推著走的奇怪感覺。她給自己鼓勁,不要怕,相信醫生,相信科學,也要相信自己的身體。
* * *
汪美仙接到佳文的電話是下午五點,她聽完她前面說的幾句還有點懵,等反應過來心往上一提,嗓門也開大:「什麼叫手術很成功?」
佳文只好複述,末了加上罕見的撒嬌:「媽,醫生說要再住院觀察兩天,你能不能過來陪我。」
汪美仙消化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我不來陪你誰來陪,你爸嗎?神經病。」她忍不住罵道,「姚佳文,你不會覺得現在才告訴我很光榮很了不起吧。」
「……」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傻囡哦!姚國光!你過來聽聽,你女兒做了件什麼好事情。」
佳文費了半天勁才把二老的惱意消除,還解釋了許弘成在廣州,楊建萍去外省,就連離她最近的子衿也在出差,所以她不是誰也不告訴,而是告訴了也沒用。
「趕緊給我訂車票。」汪美仙哼出一鼻子氣。
「明天十點的票可以嗎?」
「今晚沒了?」
有是還有,但人生地不熟,母親著急忙慌過來佳文也不放心:「我這裡有醫生護士,不要緊的,媽,我只是想你來陪陪我。」
「心裡難受了是不是?」汪美仙還要再頂,佳文那邊卻進了電話,她忙說,「是你婆婆還是許弘成?你別犯糊塗,千萬別瞞著!」
佳文當然不會再瞞,但打給她的不是家人,而是朋友。珍珍似乎很開心的樣子:「Happy Fray!我最近發現了一個超nice的酒吧,下班了嗎?要不要來接你喝一杯。」
「我無福消受。」佳文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