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盡其用,我教過你的。」吳阿麟吸了口冷氣:「好了,你都知道了,快放我走。」
陸定眉心擰緊,一言不發。吳阿麟謹慎艱難地站起身,見陸定一動不動,似乎真可能放過自己,他又大膽地往前走了走。
直走到陸定身側,忽然停住。
「哦還有件事,我忘了說。陸定,你知道你母親懷疑你不是她的......」
陸定緩緩轉頭,電光火石間,一道寒芒陡然閃過,吳阿麟握著剛剛在垃圾堆里摸出來的玻璃片,直刺向陸定心口。千鈞一髮之際,陳篤清如離弦之箭般撲向他,合身將吳阿麟撲倒。
陸定瞬間回神,一腳踢飛吳阿麟,迅速拉起陳篤清,急切問道:「你怎麼樣?」
陳篤清因這劇烈一撲,腿上的傷鑽心地疼,忍不住悶哼一聲,仍強撐著反問:「沒事,你還好嗎?」
陸定點點頭,還未來得及多言,卻驚愕地發現吳阿麟脖子上插著一片玻璃,已然沒了氣息。
他雙眼圓睜,臉上寫滿了驚恐與不甘,脖頸處一道又深又長的血口格外驚悚,暗紅色的血液汩汩地往外冒,在他周身迅速蔓延。
原來,陸定方才將吳阿麟踢飛時,他手中緊握著的那片玻璃因巨大衝擊力,猛地反向刺入他自己頸脈,當場便沒了命。
一代風雲人物,就這樣倒在了無名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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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深夜,陽明山莊。
陳篤清在床上醒來,閉著眼摸摸旁邊,果然是空的。
小巷大戰之後,陸定總是半夜驚醒,每每讓陳篤清十分擔心,後來陸定說找醫生開了安神藥,之後陳篤清果然再沒有見他驚醒過,他還以為沒事了。
直到前兩天,陳篤清起夜放水,才發現陸定不愧是大佬中的大佬,解決問題直接從源頭抓——
陸定每天等他入睡後,就悄悄下床,離開房間,一走到天亮才回來,裝作無事發生,歲月安好。
陳篤清翻個身,把臉埋進厚厚枕頭裡,試圖再次進入夢鄉,明天有個test,很重要。
......但沒有自己男人的心理健康重要。
他撐起眼皮,從床上下來,赤著腳走出房門,來到客廳。陸定果然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椅上抽菸。
單人沙發容納一個高大男人剛剛好,陳篤清偏要擠進去,好在年輕人四肢靈活,三兩下就撐開陸定懷抱,把腦袋放進愛人頸窩。
量身定製,剛剛好。
陸定揉揉小朋友睡塌的頭毛,「吵醒你了?」
「抽菸怎麼會有聲音。」陳篤清悶悶道,忽然他眉頭一皺,又不確定地吸吸鼻子。「你吃橘子了?」
陸定聞了聞,說:「應該是含笑梅的味道。剛才睡不著,去了趟摩星嶺,那邊開了許多含笑梅,很漂亮。」
陳篤清一怔,陸定母親黎瑞蓮就葬在摩星嶺的昭遠墳場。
「含笑梅這麼早已經開了嗎?」
「可能有人太開心,影響到那些花。」陸定扯扯嘴角:「開,開,都給我開,讓個不孝子知道,我再也不用看到他,有多開心。」
「陸生......」
「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強留她,她要走便走,愛去哪裡去哪裡,我硬留她在身邊,她反倒覺得我要害她,成天折騰所有人個沒完。」
「我原來想,她為什麼不像其他mommy那樣,關心疼愛自己的崽,做飯煲湯,天冷後張羅給崽織一條圍巾。」
陳篤清心裡忽然很堵得慌。
維港的天氣,哪裡用得到圍巾,陸定對母愛的幻想可能都來自電視小說。
「不過誰規定的,做人mommy必須要溫柔慈愛?」陸定自嘲一笑:「她冷淡,我無情,什麼樣的mommy生什麼樣的仔。我同她是母子,那這一生便將就過,下輩子變做陌路人就是......」
陸定的尾音揉進濃重夜色,陳篤清離得夠近,才聽清那幾乎消散在夜色中消失的聲音。
「但她不想將就。」
陸定又點燃一支煙,一口又一口吸著,好似在跟自己的肺作對。
「咳咳——」陳篤清搶過陸定手中香菸,抱怨道:「好嗆哦。」
陸定扯扯嘴角,臉上表情微緩。陳篤清菸癮也不輕,哪裡這麼容易被嗆到,但他也沒有再點燃新一隻煙,拿過桌上陳篤清自製的那個貝殼菸灰缸,讓陳篤清把香菸摁掉。
黑暗客廳中,一點光亮轉瞬即滅。
陳篤清想,這時候他應該說些什麼。比如,黎瑞蓮其實還是愛陸定的,只是她第一次為人母不懂得如何去愛。
但想想陸定出生後,黎瑞蓮就把人拋棄,陸定回到陸家後,她也沒有疼愛過他,關心過他,對他無比冷漠絕情。
唯一的反轉不過是,黎瑞蓮並沒有想要親仔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