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也是神色懷念:「之前逢年過節我還提著東西去先生家中拜訪呢,不知子逢和探行如何了?」
陳先生摸著鬍子,含笑點頭:「都已經考上秀才了,如今正在府學求學,今年打算試水鄉試,年紀輕輕有這樣的成就,還算爭氣。」
江芸芸聽得有些恍惚。
當年縣試一起考試的人竟還在考試,如此已經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算了,在你這個小神童面前說這些是實在是班門弄斧。」陳先生回過神來,也覺得好笑,「你是來拿信的吧?」
江芸芸驚訝:「什麼信?」
陳先生更震驚:「難道你老師沒和你說,他有一封給你的信,但暫寄在我這邊,說若是時機到了便來取,不是叫你來取的嘛。」
江芸芸呆怔在遠處。
「罷了,總歸是你的信,你既然來了,那就是你們師徒的緣分,來看看吧。」陳先生絮絮叨叨著。
「你師娘最後那幾個月,我每見一次你老師,就覺得他精氣神差了些,多年夫妻,不離不棄,如今卻天人永別,真是唏噓。」
「喪事結束後,你老師還大病了一場,家裡明明來來回回好多人,我瞧著確實冷清了。」
「你老師走之前,來找我那日,在我那個院子裡坐了好久,手裡捏著好幾份信,猶豫許久才遞給我這一份,想來……」
陳先生把手中的信遞了過去,嘆氣說道:「他也很想你。」
江芸芸瞬間紅了眼睛。
「去仔細看看吧。」陳先生說道。
—— ——
江芸芸捧著那份信,坐在台階上,後面是大門禁閉的黎家小院,小院的門被風吹日曬也有幾分落寞,台階下的青苔倒是鬱鬱蔥蔥,散發出旺盛的生命力。
她平靜地枯坐著,只覺得心神格外寧靜,在揚州的江芸芸是最快樂的,她每日只需要背著書箱,踏上這階台階,邁過這條門檻,只需要好好讀書,便再也沒有煩惱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師娘在後院下棋,老師在書房裡看書,她和楠枝圍著院子裡她親自種下的綠梅嘻嘻哈哈,黎叔一天到晚操心她們的衣食住行,每日都早早在門口接她,就連門口的僕僮也會在下雨天急急忙忙去找蓑衣,熱情地說要送她回家。
那個的時候江芸在想什麼。
現在的江芸已經想不起來。
大概就是快樂吧。
沒心沒肺的快樂。
生離死別,她當時一個都沒經歷過。
天色逐漸暗下,江芸芸低頭看著那份被捂得發熱的信。
她來來回回翻看著,然後在封條上小心翼翼地撕開。
封面上的字依舊格外熟悉,只筆鋒上虛弱了許多——寫於十月二十
想來寫這封信的時候,執筆的人連筆都已經拿不穩了,一張薄薄的紙,內容也不過寥寥幾個字。
——春日蓬勃日,吾過揚州,卻收一徒,其歸少時伶仃,飽受苛待,吾猶豫再三,又思及少年讀書不易,亦求學若渴,天賦驚人,三年讀書載,勤勉長智,春去冬來,不曾曠學一日,所吃之苦,非常人能忍,所受之累,非常言可道,固收徒之事,吾一人所選,並不後悔。
最後一行筆鋒突然凌亂,突兀寫道——他說他有苦衷的。
江芸芸呆坐著,只覺得一顆心好似要跳出喉嚨。
——這封寫她的信,卻不是給她的,那為何又說是給她的。
春夜料峭,江芸芸安安靜靜坐在台階上,好似成了一團濃墨。
「芸兒。」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失神中的江芸芸被猛地晃回神來,眯了眯眼。
一盞燈照亮了面前的黑暗。
周笙提著燈籠一臉擔憂地站在她面前:「你怎麼坐在這裡了,黎家的院子雖然沒有賣,但也沒僱人看著,只說交給鄰居逢年過節打掃一下,家裡沒人的。」
江芸芸抬起頭來,雙眼通紅得好似要流血一般。
周笙一驚,連忙蹲了下來,伸手把人抱住:「怎麼了?是想老師的了嗎?楠枝說過,你可以寫信給他的。」
燈籠被放在地上,小巷裡的光亮也瞬間暗了下來,只能照亮兩人的衣擺。
江芸盯著那燈籠半晌沒說話。=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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