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機還不到。
「那我不是什麼也做不了了?」顧靄失魂落魄。
「怎麼會。」江芸芸微微一笑,「熱鬧還沒真正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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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顧靄就發現了這句話的正確性。
一開始大家還只是批評江芸的膽大包天,但很快戰火就開始蔓延到江芸待過的州縣,瓊山縣有富戶哭訴自己被她抄了一半的家,蘭州有官吏彈劾她在蘭州一手遮天,毫無仁心,徽州的鄉紳們更是聯名告她逼迫百姓放良,壞了千百年來的規矩。
讀書人開始批評她的政策,她的文章,認為她踩人攀高,心機深沉,乃是沽名要譽,欺世盜名之輩,開始逐字逐句分析她的野心,最後連帶著遠在漳州的黎循傳,浙江的顧清和王恩都受到牽連,不得不上書自陳,停下手下的所有工作。
這場風向,變了。
住在客棧的黎淳聽著人群中的議論,看著再一次被打回來的摺子,臉色發白。
「為何不見我?」他喃喃自語。
「陛下不見您是為什麼。」耕桑不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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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同知當年在蘭州戰戰兢兢,清丈土地,安置流民,還修建了這麼多學校和孤獨園,培養出更好的水稻,這些事情誰人不知,現在為何要任由這些流言蜚語攻擊她。」周青雲面無表情質問道。
張嵐無奈說道:「這我哪裡管得了,大家都有嘴,還能把人都抓起來不成,我們又不是錦衣衛,做不得這麼無恥的事情,再說了,哪來的江同知,江芸女扮男裝騙取功名,人神共憤,人人唾棄,可見品性卑劣,真是該死啊。」
周青雲面色平靜反問道:「朝廷對此事到現在都還沒個章法,張同知倒是自己心中給人判了死刑,家國律法視而不見。」
張嵐不悅:「你這是什麼態度。」
他突然冷哼一聲:「你們這些女衙役算起來也是不合法的,也該被廢除才是,要知道女人就該在家裡相夫教子,你們如此拋頭露面,成何體統,還不速速回家去。」
周青雲冷笑一聲:「我們的衙役身份是省里同意的,內閣也沒反對,憑什麼走,您要是有本事,就讓內閣親自下摺子。」
「你!」張嵐大怒,拍案而起,「周青雲,你別給臉不要臉,這些小事,你也值得你跟我這個同知頂嘴。」
「當年江同知死守城門,守護一城百姓,到了張知府嘴裡,就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傳出去真令人心寒。」
「什麼守不守城門,這是她該做的。」張嵐冷笑,「還有江芸那兩個妹妹,我沒把她們抓起來,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
「做什麼!」秦銘匆匆趕了回來,看向氣氛緊張的兩人,開始和稀泥,「事情這麼多,有什麼好吵的,說來說去那都是京城的事情,我們遠在蘭州,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才是。」
「外面的人都在議論江同知,人多容易鬧事,在商量著要不要把人抓起來。」周青雲先一步問道,目光炯炯盯著秦銘看。
秦銘下意識避開她的視線,乾巴說道:「管這些人做什麼,青雲,外面最近多了很多蒙古人,你帶人巡邏的密一些,快去吧。」
周青雲一看,心中一沉,看著堂上兩位主官,但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頭也不回就離開了。
張嵐一看秦銘的態度,緊跟著立馬發難:「衙門好端端有這麼多女人,真是有違天理,應該把這些人都趕走,還請知府上摺子請示省台。」
秦銘一聽這話就開始煩,他越發覺得一個好同僚,會幹事的好同僚是多麼重要的事。
——張嵐就不行,就知道溜須拍馬,事情一個也干不好,真是煩人。
再者,他秦銘哪裡會幹這麼得罪人的事情,且他其實對江芸的事情也很為難。
江芸的所作所為他是一清二楚的,那些年的同僚,有過摩擦,也有過合作,但總體來說江芸和寇興都是非常有擔當的同事,和他們在一起辦公,是他最輕鬆的幾年。
等他自己做到同知的位置上,他開始越來越佩服寇興,這些年能把這個邊境城穩到這個地步,也跟著佩服當年願意為寇興孤勇報仇的江芸。
當時這麼大的壓力,朝廷內外都退縮不肯為寇興出頭,只有她不肯低頭,最後她不僅抗住了,而且還成功了,甚至還能安全收尾,達成和蒙古的暫時和平,這樣的能力,不得不讓人配合。
可現在你跟他說,跟他同事這麼幾年的人竟然是一個女人。
秦銘那顆心只覺得在冰火中來回糾結。
他真的很佩服江芸,但也覺得此事實在太過離奇,有違多年所學,而且他真的不想捲入這場風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