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事情居然從德公公口中說出,席淮的確忍不住驚訝。
都說內侍不干涉朝政,看來的確是不干涉,而並非不知道。
他本是先皇身邊舊人,耳濡目染,總歸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席淮看著德公公的臉,試探說道:「但畢竟是母后的兄長。」
德公公卻只是猶豫了片刻,興許是因為這次席淮的遇難,難得多管閒事多說了句,「都說先皇與娘娘琴瑟和鳴,恩愛有佳,但其實不然。」
「娘娘是個可憐之人,他不過是溫家的棋子,先皇明知如此,卻還是讓他嫁入宮中,坐上後位,但不曾善待他,他對溫家並沒有歸屬感。」
「這麼多年過去了,宮中只有陛下願意聆聽他的心聲,他曾經雖沒有真心待過陛下,但奴認為,溫家倒台對於他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說到這裡,他才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立即恭敬彎下了腰,「抱歉,是老奴多言了,還望陛下莫要見怪。」
看來德公公並非一知半解,而是很清楚形式,想必連先皇明君下的本性,他都早已看穿,但裝聾作啞。
畢竟身在宮中,言不由己,席淮理解他苦衷,搖了搖首,「無事,朕難得聽到母后過去,挺有意思的。」
說著,他遠視著窗外,挑了挑眉,心道德公公果真觀察入微,原來他早已知道先皇與溫玉林感情不合。
至於溫玉林不曾真心待他,而現在改觀,不過是因為他不再是曾經任人宰割的小皇帝,而是現代的他。
有著萬人迷光環,他們的態度忽變是必然的,但這並不是說明,他處境不危險,他一直都保持警惕心。
正譬如德公公,明明察覺到他與先前截然不同,卻仍若無其事。
興許是封建王朝下的奴性,讓德公公不得已忽視他身上的古怪。
思及時,他從浴桶中出來,拭乾身上的水珠,裹了裹溫暖大衣。
廂舍里並不寒冷,燃燒的地龍令空氣中的溫度,都上升了不少。
此時,春日裡的太陽初升,偌大的天空中,泛起了一片魚肚白。
席淮凝視著黑幕簾,逐漸被一片白光籠罩,張唇道:「天亮了。」
天牢里。
溫玉林身披著大衣,俯視著牢房裡狼狽不堪的溫蘅。
不過幾日的時間,溫蘅兩鬢斑白,全然沒有了氣焰。
即使如此,他還是惡狠狠瞪著溫玉林,「溫家待你不薄,白眼狼,你竟敢還吃裡扒外!」
溫玉林聞言,只是仿佛聽到了個笑話,冷笑了聲,「溫家待我不薄,你在說什麼鬼話?」
他語氣冰冷,冷峻的眉山里,充滿著冷意,眼尾的細紋,更令他顯得冷漠,不近人情。
「為了溫家的仕途,父親明知先皇有著龍陽之好,還是將我獻給了先皇。」溫玉林目光冰冷,眼神猶如看待著死人,連最後一絲溫情,都因為溫蘅的言論,而湮滅了下來。
「憑什麼被送的人是我,你雖為兄長,可自幼你便低我一等,論文,你比不過我,論武,你被我打得鼻青臉腫,你只是個廢物,但偏偏因為你是嫡長子,溫家便要捨棄我。」
溫蘅不怒反笑,「憑什麼是你?要怪便怪你生母是卑劣賤籍,賤籍的孩子,不配得到溫家的資源。」
溫玉林溫怒,可很快收斂脾氣,他拿出酒盞,「罷了,反正你要死看,感恩吧,這是陛下的仁慈。」
溫蘅見他手裡提著食盒,仿佛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一凜,「你真的要趕盡殺絕,我們到底都是溫家人,殺了我,溫家只剩你了。」
「怎麼會?」溫玉林充耳不聞,他痴迷捧著面頰,「我還有阿淮,阿淮是我孩子,還是我伴侶,我們會好好經營大慶,重創盛世。」
「孩子?」這些詭異的詞語,令溫蘅怔了怔,隨即露出了嫌惡的表情,「溫玉林,你真噁心,沒想到你居然喜歡上了先皇的孩子。」
「住口!別拿你淺薄的目光看待我對阿淮的感情!我與阿淮絕不是你們能夠理解的!」
「理解?你別忘了,你是男子,若是讓小皇帝知道了真相,你說,他還會相信你嗎?」
溫蘅語氣充滿著循循善誘,「你們的關係從最開始便是謊言,只有我們才是一家人。」
說到這裡,聲音弱了下來,「你放了我,待我東山再起,我再助你登上皇位不好嗎?」
溫玉林拿著酒盞的手一怔,眼裡滿是不可思議,「不可一世的你,會助我登上皇位?」
溫蘅見溫玉林猶豫,拼命挽留,「與其讓小皇帝坐上皇位,不如讓同為溫家的你來。」
溫玉林卻捧腹大笑,他眼神譏諷,不信任的樣子,激得溫蘅一怒。
他不死心瞪視著面前男不男女不女的男人,眼裡的惡意呼之欲出。
然而溫玉林停止了嘲笑,他拭乾眼角淚水,看向他目光充滿悲憫。
溫蘅惱羞成怒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過是庶子,我幫你你要感恩戴德,你憑什麼這樣看我,若是我將你的秘密告訴小皇帝,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語無倫次,還當自己是溫國公,仿佛只要這樣,一切都可以按照他的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