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霧拿起筆,在本子寫下了勇敢,勇敢,然後就站起身,不顧堂哥的阻攔朝門口走去,少年的背影清瘦挺拔。
他扶住姑姑的肩膀,出去跟那些人說:「我是岑深的兒子。」
今晚來的幾個人根本沒給他家借過錢,就是看岑家倒台,也想跟著敲一筆,他姑姑跟姑父想息事寧人的話就會給他們幾百塊錢。
那些人盯著岑霧,少年過於纖細雪白,有幾個人差點笑出聲。
他們以為岑霧要給他們錢。
岑霧卻抬起頭,少年漂亮的雙眼冷若冰霜,嘴唇動了動說:「我沒錢,滾。」
對方愣了下,沒想到岑霧竟然敢跟他們叫板,頓時暴怒,衝上來就想打人,但往前一衝才發現岑霧拎了把菜刀。
岑霧當時也不會打架,他只是不管不顧地到處亂砍,對方又不是鐵了心想要錢,搞不好要的錢還不夠被砍傷的醫藥費。
他們一看岑霧死都不給錢,也覺得沒勁,就罵罵咧咧地走了,再也沒來過。
七歲的謝歸瀾在雨夜殺了那個魔鬼,他再也沒在本子上寫過那種小孩子幼稚的字。
但岑霧收起那個本子,他再也不逃避了,他開始接受父母已經去世,開始接受他們留下的債務,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
他要繼續走下去。
他姑姑是個護士,姑父是高中老師,很溫和儒雅的一個人,很愛姑姑,一開始也對他很好,包括他堂哥,也很照顧他。
但時間長了,沒有止境的追債,他姑父在學校被人指指點點,堂哥也被罵說你家是不是欠別人錢沒還,聽說有人因為你們跳了樓。
公司破產拖垮了很多人,跳樓的是一個股東,他以為岑深肯定能力挽狂瀾,所以扔了很多錢想拯救公司。
誰知道岑深死了,他的努力付諸東流,絕望之下爬到岑霧外公珠寶公司的高台上想跳樓,還好被人救了下來,沒出大事。
但岑霧的外公是珠寶大亨,破產本來就很轟動,他父母的死更轟動,媒體爭相報導,一年到頭都是各種流言蜚語。
有些很荒謬,說他父母假死想躲債的,說他外公年輕時在港圈混,手上有人命所以才遭報應的,抬不起頭,人都是會變的,姑父對他越來越冷淡,堂哥也不願意再見到他。
岑霧身體不太好,晚上生病發燒,小臉燒得蒼白憔悴,姑姑在旁邊陪他,突然看到岑霧嘴唇動了動,她低下頭,才聽到他在叫媽媽。
「媽媽,」岑霧燒得昏昏沉沉,睫毛都是濕的,他鼻翼微微翕動,嗓子又啞又小,帶著點微弱的顫抖,說,「我想吃荔枝。」
他父母去世前三天,他爸爸其實從家門口路過了一趟,但當時岑霧在學校。
他很忙,沒辦法去看岑霧,知道他喜歡吃荔枝,就自己沒吃晚飯,省錢給他買了一袋荔枝放在家裡,然後給他發消息說,等你吃完了,爸爸跟媽媽應該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