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來信,宋致即將動手,讓她看準時機。
她要披上盔甲,領兵回朝,而這一次,李緒不能跟她一起回去。
用晚膳的時候,容清樾親手為他泡了一杯茶,目的不要太明顯。在她平穩而溫和的注視下,李緒邊與她說話邊品嘗這杯茶。
直到月上中天,容清樾與他站在院中,看天上弦月。
「晏淮,我命人準備了馬匹,留了一支小隊,明天他們會護送你進入南啟邊境。」容清樾環著他,頭靠僵硬的肩頭,述說安排,「如果回了南啟,不能按計劃行事,就說你是趁亂逃回南啟,你不爭皇位,只為輔佐,只要能活下來,知道嗎?」
直到這一刻,李緒才發覺,她、他們與宋致的鬥爭,並不是百分百能獲得勝利。
子廈讓他離開的確是為了降低北晉在宮變後被圍困的風險,而殿下,她這次一定要他離開,是因為她覺得回到南啟,即便她沒能從宮變中活著出來,他還能活下來。
她是不是忘了,南啟的皇位之爭,所有皇子只能活下來一個?
不,她沒有忘,她是覺得,她敗了他在南啟還有希望能活,在北晉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怎麼會有還沒開始對弈就覺得自己會輸的人啊……
悲傷湧入胸腔,向上升起,漸漸浸濕眼眶。他仿佛被水汽憋悶喘不過氣,大口呼吸著。等容清樾察覺不對勁,從他肩膀上起身,扳過腦袋,才發現他已經鼻子通紅。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是個容易哭泣的小狗。
「晏淮,你不能和我回去,你和我回去就走不了了。」她俯身過去,輕輕吻去帶有鹹味的淚珠,正想著措辭安撫,他伸手輕輕拉住垂下的衣袖,央求:「殿下,我可以不回去……」
「不行。」容清樾注視他眼中對這件事的抗拒,時間淹過,她從正面環抱住這段時日鍛鍊得精瘦的腰身,「晏淮,你別忘了,是你要入我的棋局,現在已經不能反悔,棋子要聽執棋人的話。」
李緒現在已經平復下來,緊摟住他的殿下:「殿下忘了嗎?我曾說過,棋子不一定會落在棋盤上,執棋人失手,棋子就會落在盤外。」
容清樾蹙眉,往後退一步,要退出懷抱,沒能成功:「你要幹什麼?」
「我會回去,」李緒埋在她的肩窩,吸取淡淡花香,「西佑準備與南啟聯合,趁著北晉內亂後虛弱吞併北晉。我一定要回去,給南啟添添亂,讓西佑與南啟沒有機會。只是這有一個前提。」
「什麼?」
「我要殿下活著,只有殿下活著,我做這一切才有意義。」李緒鬆開她,與她額間相抵,「殿下不在,我會立刻追隨殿下而去,北晉的死活,與我沒有任何干係。」
這是一句威脅。
他害怕,殿下會想不起他這樣一個人,存了必死之志去。
容清樾長嘆一聲,嘆盡拿他無可奈何的無奈:「晏淮,你對自己真狠啊!」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對殿下心嚮往之。」
沒有她,李緒是世上的孤魂野鬼,即便活下來也是行屍走肉;是她一步一步讓他起死回生,成為李晏淮。
天將明,李緒蹲身拾起掉地碎裂的杯盞,笑說:「殿下明知我百毒不侵,還要下蒙汗藥。」
容清樾攤手:「本來還要把你打暈呢,讓虞長冬帶你走,等你醒來已經在南啟了。這樣是我把你送走,而不是你拋下我離開,就不用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