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晏小心翼翼地摩挲,鬼使神差地問:「疼嗎?」
頭頂的呼吸陡然急促一瞬,緊接著江熠明就冷著臉抽出了手,似乎是對喬晏這個動作有些不滿,「別問不該問的。」
喬晏一僵,隨即收回手。
命運總是格外喜歡和人開玩笑,今晚發生的種種和兩年前如出一轍,像是提醒,又更像警告。
提醒他不要貪戀短暫易逝的美好,警告他不要再把江熠明當成救命稻草。
於是喬晏整理好情緒,主動說道:「今晚謝謝江先生來接我,時間太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你又打算在醫院裡守一晚上?」江熠明反問,「明天的戲不拍了?」
「在這裡待著我會安心一些,我還想進去看一眼,不會影響明天拍戲的。」喬晏言辭懇切,「錢銳哥應該還沒走,我聯繫不上李藝,明天可能需要他送我去片場了,可以嗎?」
江熠明淡淡:「不用再聯繫他了。」
扔下這句話,江熠明幾乎是片刻不留地離開了。
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範圍,喬晏才收回視線。
那個陪在他身邊等一整晚的江熠明,果然不會再出現了。
不久後,錢銳匆匆回到病房外,剛推門進去,正好透過玻璃看到裡面穿著無菌服的喬晏。
喬晏並沒有注意到外面,只是靜靜地在床邊站了許久,倏然毫無預兆地直直跪了下去。
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小少爺這副樣子,看得錢銳心臟狠狠一抽,匆匆別過頭去。
等喬晏出來時,神情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錢銳佯裝剛從外面進來的樣子,「楊助說你原來的助理被開除了,新助理還在找,讓我這幾天先給你當個助理,正好公司這段時間不忙,有什麼事情也好商量。」
說著把手中商務車的鑰匙拿出來晃了晃,「別墅的人還送來了一套厚衣服,明天降溫,你穿這個太薄了。至於外套,」錢銳指了指喬晏剛剛脫下放到一旁的黑色羊絨大衣,「就穿這個吧。」
喬晏對楊遠的高效率習以為常,只是沒想到江熠明會注意到他助理玩忽職守的細節。
至於這件衣服……
幸好他現在不紅,沒什麼狗仔拍,否則要是穿著這件價值接近六位數的大衣去片場,估計會被網友罵死。
「這段時間喬總的情況一直還算平穩,身體各方面指標也都正常,只是昏迷不醒而已,不知道怎麼會突然這樣…你別太擔心了,會沒事的。」
喬晏看向玻璃內,輕聲道:「是梁文安的安排。」
「什麼?」錢銳反應迅速:「所以他私下聯繫你就是為了喬總?他想幹什麼?」
「我進去看過了,父親身上完全沒有搶救之後的痕跡,這都是梁文安計劃的一部分,父親假死,就可以順利離開這裡了。」
「可是這完全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啊!」錢銳神情嚴肅,「梁家也不是什麼善茬,怎麼不和我先商量一下,也太冒險了。」
喬晏苦笑了一下:「因為他完全沒有給我準備的時間,今天上午才來劇組找的我,晚上就…」
「對不起,我不是責怪你,但這……喬晏,這不行啊。」
「我沒有答應他的合作,」喬晏說道,「但剛剛我想了很久,或許可以利用他。」
「喬晏!」錢銳拖長聲音喊道,「你忘記之前江熠明對你做過的那些事了嗎?不要再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險了!」
「那你說我能怎麼辦?」喬晏輕吸一口氣,「我要繼續當他見不得光的情人、被他限制人身自由,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找新人,還要說服自己他其實是愛我的嗎?我又不是傻子。別說是愛,他的眼裡從來都沒有過我,留在他身邊,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探視間裡安靜得落針可聞,半晌過後,錢銳才抬起頭來,「那你打算怎麼做?」
喬晏不回答,逕自走到玻璃前,病床旁冰冷的機器綠燈倒映在他的眼裡:「對父親而言,最可靠的是喬家。」
不是屬於喬晏那個已然四分五裂的小家,而是那個喬清河一意孤行鬧翻的,盤根錯節、根深蒂固、足以與江氏抗衡的喬家。
作為喬承勛的長子,喬清河從小就被當成繼承人培養、寄予厚望,他出類拔萃,是名家圈子裡出了名的天之驕子。
可這樣一個完美到無可指摘的人,卻因為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義無反顧地離開了喬家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的庇護,白手起家。
「喬承勛不願意認我這個孫子,但不代表他不在乎我父親,更不可能讓我父親淪為江家和梁家鬥爭的工具和犧牲品。」
錢銳啞口無言,忽然明白了喬晏為什麼會突然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