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總!」楊遠很少有亂了陣腳的時候,此刻聲音都有些控制不住地發顫, 連忙跟了上去。
他後一步趕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喬晏開車撞向江熠明,瞬間爆發的力氣才堪堪將他撞開, 現在還心有餘悸。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管怎麼叫江熠明都像是聽不到似的。
直到他一個箭步攔在江熠明身前,後者才終於抬眼看他:「你去處理。」
說罷他逕自走向馬路攔下出租, 上車後再也沒有往事故方向看一眼, 掉了頭就揚長而去。
楊遠指尖控制不住地發麻, 幾次攥緊拳又緩緩鬆開, 還是無法接受親眼目睹的一切。
他才二十歲。
二十歲,普通人連大學都還沒有畢業, 人生明明才剛剛開始。
哪怕楊遠向來銘記著一切公事公辦, 早已經收起了無意義的同情,但當他眼睜睜地看著鮮活的生命葬身火海時, 還是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可親手將他豢養了兩年的江熠明,沒有任何反應。
不,那雙凌厲的眼裡分明只有厭惡。
夜晚空無一人的別墅像是隱沒在黑暗中的巨獸, 遠處路燈和慘白的月光勉強照亮書房的一隅。
男人狠狠一掀,書架上擺得整整齊齊的書瞬間滑落在地,力氣大得幾乎就快要將薄薄的書脊撕碎。
那張皺皺巴巴地紙飄下來,被撿起,轉而撕得粉碎。
慘白的紙片隨著他的動作散落一地,像是某種傳統中式葬禮才會出現的畫面猛然刺進雙眼,下一秒,男人陡然跪地,一片一片撿起來。
被打碎的瓷杯還在地上,沒有人敢來收拾,碎片在右手的傷疤上劃出一道血線,他卻渾然不覺,近乎瘋狂地在地上摸索。
紙片被鮮血染紅,扔在地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江總,」楊遠極力克制的聲音響起,「身份已經確認了,是喬晏。」
江熠明的語氣平淡如水,「知道了,處理好再告訴我。」
漆黑一片的書房裡,血腥味愈發濃重,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他掌心被染紅的那小片紙,上面恰好寫著日期。
10月15日。
江熠明定定地看了兩秒,忽然想起了這是什麼日子。
是他把喬晏關進地下室,任憑他如何服軟也充耳不聞地命人封掉天井的那一天。
原來從那天起,喬晏就想離開了。
江熠明將手中散亂的紙片放到書桌上,慢慢走下樓梯。
很多他自以為從不在乎的記憶,卻格外清晰的出現在腦海里。
比如在他大發慈悲將喬晏放出來後,林合曾對他說過:「小少爺最近不太喜歡走樓梯了。」
他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室里,早已遍布傷痕的掌心傳來鈍痛。
在一片黑暗中,他想起喬晏被自己按在冰涼地板上的樣子,體型差和身高差讓喬晏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無視喬晏青紫的膝蓋,無視那雙眼裡的恐懼,不斷收緊手中的力氣,終於拉斷了弦。
江熠明點燃一支煙,跳躍的火光照亮宛如面具般不近人情的面龐,他眯了眯眼,掃視一圈。
沒有窗的房間顯得格外狹小逼仄,嬌生慣養的小玫瑰,是因為這個才受不了的嗎?
真是可笑又荒謬。
不知過了多久,江熠明依舊坐在地下室的床上,絕對的黑暗並不會讓他感到半分恐懼,不僅如此,他還側身伸手探向喬晏躺過的地方,就仿佛他依舊躺在那裡,任君採擷。
江熠明笑了。
手上的傷口反覆癒合又崩開,已經變得又紅又腫,可他卻渾然不覺,啪地一聲拍開喬晏臥室的燈,仿佛痛覺神經已經失靈。
拉開衣櫃,淡淡的花果混雜著木質香撲面而來,和江熠明衣帽間的味道別無二致。
扣住衣櫃門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留在深處的記憶慢慢復甦。
「洗護用品會有人準備的,你的東西可以扔了。」
「衣服也扔掉。」
「這味道我不喜歡,扔了吧。」
「扔了吧。」
——這是他們結婚之初,江熠明最常說的話,一切屬於喬晏的東西都被毫不留情地丟掉,取而代之的是江熠明的喜好。
當時喬晏是什麼反應,江熠明已經不記得了,或者說他他根本不在乎。
很快喬晏就變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一個完美卻又總能激發他占有欲的情人。
他將整個房間翻了底朝天,每一個角落和抽屜都沒有放過,但除了那盆早已破敗的花,喬晏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早已準備好隨時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