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為何,看上去人跡罕至的地方,路上卻有幾道新鮮的車輪印。
停了車,江熠明一言不發地下車,逕自走向寺廟大門。
一個穿著常服的中年男人滿臉諂笑地替江熠明拉開門,又將手中的兩串鑰匙遞給他,「壁葬區在寺廟裡面,大門已經打開了,需要我帶您過去嗎?」
江熠明睨他一眼:「滾吧。」
壁葬區在寺廟中部的兩側迴廊里,深夜不太明亮的道路顯得有幾分陰暗可怖,寺廟中獨有的香火味依舊濃重,江熠明接過楊遠手中的玫瑰花,一把推開半掩著的金門。
肅穆而沉重的氣息撲面而來,江熠明腳步頓了片刻,慢慢走到鑰匙對應的一列。
眼見著他抬手就要去開門,楊遠腦一熱,喊道:「江總!」
江熠明動作不停,剛插.入鑰匙,忽而被一股極大的力氣給推了出去。
毫無防備的狀態下,後背狠狠撞到另一邊的牆上的硬物發出一聲巨響,可他卻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似的,立刻直起身子迎向來人。
雙目赤紅的錢銳死死護住身後的位置,垂眸掃過他手中的玫瑰花,努力控制著語氣:「江熠明,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放過他嗎?」
腰側遲鈍地傳來一陣生疼,低沉的氣場再度壓過去,語氣卻格外輕:「我來帶他回家。」
「你有什麼資格帶他回家?」錢銳流不出淚水的眼眶酸澀又生疼,喉嚨里更像是卡了一口血:「就讓他安息不行嗎?」
江熠明走上前去,眼底猩紅,一字一句的地問:「不在我身邊,他怎麼會安息?」
「你真的很可笑,」錢銳抹了一把臉,接連呼出幾口氣平復心情,指向那束鮮紅的玫瑰花:「他從來,從來都不喜歡這種被剪下來包好的花束,在你身邊?你也配。」
江熠明沉默許久,依舊緊緊握著手中的花束,仿佛根本不相信他的話,「他在這個世界上剩下的親人只有我了。我不會讓他孤零零地留在這裡的。」
說完他一把推開錢銳,旋開鑰匙,門彈開,裡面空空如也。
沒有碑,沒有骨灰盒,只有一層厚厚的灰。
第30章 與從前揮別
什麼也沒有。
不僅是江熠明, 就連錢銳和楊遠都驚呆了。
但江熠明並未留意他們二人的反應,只是大步走出去。
替他開門的那個中年男人正在外面抽菸,聽見動靜後正要探頭去看, 沒成想被揪住領口拽起來, 矮胖的身子霎時騰了空。
「哎喲哎喲,這是幹什麼呀!」
胖男人驚懼交加地望著面前的活閻王,下一秒就被狠狠摜在牆上:「人在哪?」
「什麼、什麼人啊?」
江熠明往後一指, 透過半開的門, 壁葬區有一塊打開的,裡面空空如也。胖男人連忙擺手:「這我真不知道, 我只負責守大門和鑰匙的,別的事情不歸我管啊…」
「那就把管的人叫過來!」
十分鐘後, 另一個上了些年紀的男人拿著筆記本走出來,皺著眉頗為不滿地瞥了胖男人一眼, 將登記本遞給江熠明:「您看,這位置買來後就從來沒有入葬, 今天是第一次拿鑰匙。」
登記本上寫的東西一目了然, 紙張有些發黃, 上下都有登記鑰匙使用的時間和原因, 唯獨這一行空空如也。
江熠明垂下手,任由筆記本滑落在地。
「江總。」楊遠走上前來擋住他, 「好像有點不對勁, 剛剛我好像看到有鏡頭反光。」
向來警戒的江熠明似乎渾然不覺,聞言轉過頭掃了錢銳一眼, 他垂著頭抵在那上面,肩膀止不住聳動顫抖。
很快遏制不住的抽泣聲響起,江熠明僵在原地, 遲到一周的實感攫取所有感官。
腳像是被人灌了鉛一樣沉重,掌心和後腰的鈍痛深入骨髓,江熠明就這樣站在那裡,視野變得模糊不堪。
「江總…」楊遠囁嚅地開口,可江熠明置若罔聞。
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流淚。
屍骨無存。
像是指間穿過的風,任憑怎麼努力也抓不到、留不下一絲痕跡。
在父母相繼去世那年,江熠明獨自守在冰涼的屍體旁邊,眼眶乾澀得流不出一滴眼淚。
但那時能寄託的哀思,如今卻無處安放。
無論他說什麼,無論弔唁的人哭得有多傷心,哪怕真的找遍全世界把喬晏的骨灰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