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結束會議,錢銳離開書房,喬清河才嘆了口氣,「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但很快縱海就要上市,與其傳到你耳朵里,還是先給你說一下吧。」
除了在江熠明身邊的那兩年,公司的事情,喬晏一直是不太操心的,明里暗裡還向江熠明偷了不少師,一旦上市,收購的事情必定瞞不住。
「您說。」
「你記不記得,當時楊遠說聯繫不上他,讓你幫忙的事情?」
喬晏點頭。
「在那之前三天吧,江熠明來找過我,帶著江氏集團現合作項目的無償轉讓協議,我後來查過,他把江氏的高層清理過,只留下了為公司發展有好處的老人,那些項目的違約金都是他從自己的錢里出的,也和合作方談好了。」
喬晏握緊拳頭,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他讓我用最低價收購江氏,作為對當初縱海的補償。」喬清河繼續說道:「唯一的條件是,不要告訴你。」
「原來是這樣。」喬晏喃喃道。
所以他才跑去陳女士的花園待了半年,喬晏本以為他是把執行的事情交給了楊遠,卻沒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爭了十幾年的東西拱手讓人。
「我當時並沒有立刻答應,和股東們開完會,辦完所有手續之後,想著告訴江熠明一聲,才發現聯繫不上他,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所以,」喬晏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當時是真的不想活了。」
喬清河點點頭。
作為長輩,他面對這樣的情形只覺得很悲涼:「如果不是我陰差陽錯地打了個電話,大概…也不會有人發現。」
明明也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要不是他出於禮貌詢問,憑空消失也不會有人發現,沒有人會去找他。
江熠明也只不過是豪門的犧牲品罷了。
哪怕他能力那麼強,心又狠到極點,無數人費盡心血想把他從高處拉下來也都以失敗告終。
但當他真的放棄希望時,沒有人會去救他。
喬晏本來沒打算去碼頭的。
即便出於衝動親上去,但他還是沒有做好和江熠明重新開始的準備。
但他聽完這番話後,就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對喬清河說:「我出去一趟。」
「哎!這麼晚了去哪啊!」
「碼頭!」
喬晏隨手抓起外套,飛奔下樓,一踏出家門,腳步忽然一頓。
下雪了。
幾乎從來沒有下過雪的海城,居然下雪了。
雪花洋洋灑灑從天上飄落,在路燈的暖光下像是在發光,喬晏愣愣地抬起手來,落在掌心的雪花很快被體溫融化。
不遠處,沒關的院門外,有一道模糊的側影。
喬晏握緊手中的雪花,緩緩走過去。
他忽然想起自己剛回來住不久,因為徹夜的失眠而偷偷溜出去看日出,結果在門口碰見了「門神」。
那時的江熠明在想什麼呢?
喬晏走過去,兩道身影疊在一起,眼前看到的神情卻和記憶里截然不同。
那些偏執的、瘋狂的陰鬱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很淺的笑意與欣喜。
江熠明將手中的圍巾圍在喬晏脖子上,看向他身後不遠處,禮貌地一點頭:「不放心的話,要一起嗎?」
喬晏愣了愣,回過頭,喬清河和錢銳警惕地站在門口,聽到這話都有些詫異。
隔著些距離,四人一起上了車。
司機是許久沒見的楊遠。
「這大晚上的,要去哪啊?」坐在副駕的喬清河問。
「去碼頭。」
碼頭停著一艘中型遊艇,待五人都上去後,緩緩駛向風平浪靜的海面。
雪還在下,落在喬晏蓬鬆柔軟的髮絲上,江熠明替他輕輕撥開,問:「冷不冷?」
「江氏是怎麼回事?」喬晏問。
「果然還是瞞不住你。」江熠明遞給喬清河一個還算安穩的眼神,一本正經地說:「比起在江氏,現在做的事情更能體現我的價值,我總要找到一些活下去的意義。」
喬晏有些失語。
「說來奇怪,我從小都生活在你死我活的爭鬥里,哪怕是血脈相連的家人之間都在勾心鬥角,就連父母也提防我。」江熠明朝喬晏笑笑,「但最後救了我的,卻是我最對不起的人。」
「你都做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喬晏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