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開始並沒有接,只讓她端著熱茶在面前干站著。
茶杯沒什麼隔熱效果,拿著必然是非常燙手的,但季絮沒有絲毫不適的樣子,臉色如常。
「站那麼遠幹什麼?把茶給我遞過來!」大約是覺得等待的時間的確有些久了,夫人斜著眼睛看季絮。
季絮將茶杯遞過去,夫人接了過去,只小抿了一口便破口大罵:「這麼熱就端過來,你個小狐媚子是想燙死我?」
夫人一邊說著便想將那杯子往季絮身上摔,但不知道什麼原因,那杯子像是長了章魚的吸盤似的,牢牢地粘在夫人的手上,任她怎麼甩都甩不掉,滾燙的茶水也在動作間灑了出來,淋了自己一身,燙得臉上都起了紅印。
季絮像是早就預料到這件事情一般,早早地就退了兩步,沒被波及到絲毫。
「哎呀,夫人!你這是怎麼了?」老爺年紀不小反應倒挺快,歪著身子撇了過去,沒被熱水潑著。
「啊呀!你們是死人嗎!快過來給我看看!」夫人被燙得嗷嗷直叫,周圍的下人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反應過來才上前幫忙。
一時間場面變得非常混亂,沒人再招呼一旁的季絮。
季絮將手掌心中的隔熱符籙還有粘連符籙折了折,收了回去。
還好她有存儲東西的習慣,什麼亂七八糟的符籙都有備用一點,剛好能在結界裡用上。
這樣婆婆刁難
兒媳的戲碼她在電視劇里實在是見得太多了,倒著背都能背出來,實在是小兒科。
季絮看了看自己收在袖中的紅紗蓋頭跟卻面。
居然沒有一個人指出來,她這樣剛入門的新娘,是需要將蓋頭戴好,用卻面遮面的。
雖然說第一眼看上去這裡的人都還算正常,但只要細想就會覺得太奇怪了。
她是這座宅子的少夫人,待遇卻完全不像一個正常的少夫人,府里的確有張羅燈籠,也有一些紅綢之類的裝飾,但是根本就不正式,也沒有任何賓客。
如果她今日第一次正式入門,為什麼是由管家婆子領她進來?那個所謂的「少爺」又去了哪裡,為什麼不來接她?
還有敬茶這樣的事情,不應該是在新婚之後與夫婿一起做的事情嗎?為什麼現在會是她一個人來做?
說到底,一家如此有錢的富戶,為什麼要居家遷徙到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宅子裡有什麼秘密?這個結界的運作邏輯又到底是什麼?
埋頭思索間,她忽然感覺到背脊一冷,汗毛不由自主地倒豎起來。
有人在監視她?
季絮環視了一周,正廳里的下人都還圍在夫人身前,像拔蘿蔔一樣幫忙拔夫人手上茶杯,並沒有人注意她。
是她疑神疑鬼產生的錯覺嗎?
折騰了這麼久,季絮站得有些累,去一旁的位置上自顧自地坐下了
鬆了松有些酸痛的脖子,季絮驟然看見了什麼,渾身一僵。
她的對面是一扇織繡的屏風,其上繪了許多奇奇怪怪的鮮紅圖案,就像是之前在外院圍牆上看到的那些壁畫一樣。
而屏風之後,半透出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輪廓。
一雙仿若毒蛇一般的幽綠碧眼,正在死死地盯著她。
第35章 喜宅(四)靜謐深湖落滿碎星
這個時候,符籙的時限到了,夫人手上的茶杯總算自動脫落下來。
「你!你個小賤皮子暗地裡使了什麼壞!……」夫人的手被燙得發紅腫大,像個飽滿焦香的豬蹄,怒目圓睜就想找季絮發難。
「咔吱咔吱——」令人牙酸的機械摩擦的聲音倏忽響了起來,打斷了她的發作。
「母親。」
有人自屏風後緩緩地出來了。
那是個坐著輪椅的清瘦年輕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臉色蒼白形容枯槁,但有一雙非常明亮的眼睛,此時正微微笑著看向夫人。
夫人尖利的高音瞬間低柔下來:「阿遠,你怎麼出來了?你的身體會受影響的……」
「我沒事的,母親。」叫阿遠的年輕人搖了搖頭,隨後看向季絮,「抱歉,讓你受驚了。」
「如你所見,我的身體並不好。」
「今日原本該我親自去迎你,無奈早先身體出了些問題。」
「委屈你了。」
阿遠的輪椅慢慢地移到季絮身旁,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安撫她。
「沒關係。」季絮不著痕跡地躲開了他的手,「你是這裡的少爺?我的夫婿?」
「如今你已是我的妻子,我們也不必如此生分。」阿遠被拒絕也絲毫不惱,只是淡淡微笑著,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溫和,「你可以叫我阿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