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指的自然是被心魔引控制的淵京城百姓。
而舒靈對他們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的底線,也是因為有魂器在。
舒靈不能死,她死了,所有人都要給她陪葬。
「當然。」季絮沒有絲毫猶豫。
「就算她是陰珠附身之人,難道還能吃下全城人的魂力不成?」舒靈靠在車桅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她與我不一樣,我收集魂力在魂器之中,魂器若承受不住,左右不過毀了,而她卻是以身承受,若是失敗,會爆身而死的。」
舒靈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掏出了一隻小小的指甲蓋大小的鈴鐺,輕晃了晃。
細看之下,那鈴鐺上亦刻滿了銘文,就與他們之前在丹爐壁上見過的一樣。
而舒靈收集到的魂力,並非入她身,而是融入了魂器鈴鐺之中。
「救嗎?」陸終沒理會舒靈的話,只問季絮。
「救。」季絮仍然沒有遲疑。
「會有些疼。」陸終將她攔腰一抱,「我陪你。」
「好。」季絮點頭。
陸終帶著她飛向高空,長劍圍繞在他們身側轉圈。
越往上飛,淵京城的全貌愈發的清晰。
事態比她想像的要更嚴重,雖然整座城中都燈火閃耀,但籠罩在深深淺淺的黑霧之中,即便是金碧輝煌的皇宮也在龍氣被破之後變得陰鬱,看上去仿若修羅鬼城。
飛至最高處,整座淵京城盡收眼底。
二人懸浮在半空中,長劍散發出的靈力將季絮的身體托起。
陸終將左手手臂放在季絮面前。
她本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便明白了他這樣做的原因。
陸終的右手倏忽抓向她左胸
處。
「咔嚓——」
清晰的碎裂聲中,堅硬的藤甲瞬間化為齏粉。
鑽心的疼痛讓季絮無意識地直接咬上了面前的手臂,血腥氣味瞬間溢滿了整個口腔。
陸終悶哼了一聲,手臂上青筋乍現,但沒躲開。
原來陸終說的「陪她」,是這個意思。
失去了藤甲的保護,流動的心頭血從季絮的胸口迸發而出,滴落的血液在空中變成顆顆血珠,向著城中蔓延。
陸終將她的頭抱在懷中,任她將自己的手臂咬出了一個深可見骨的牙印。
雖然季絮因為失血而變得唇色蒼白,但陸終的血給她補充了一部分血氣,讓她不至於失血過多。
血珠像是一朵一朵的殷紅的彼岸花,飄向鬼蜮城中各處,貪婪地汲取著黑色的霧氣。
漫天的血色花雨下,無邊月夜中的淵京城逐漸從黑霧之中露出真容,但在血色之中卻又多了一份詭異得無法言喻的美麗。
舒靈仰望著天空中無數的血色花瓣,臉上的表情從不可置信漸漸變得驚艷痴迷。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那顆小小的魂器鈴鐺,瞬間覺得了無趣味。
假的就是假的,無論她再怎麼努力,都無法與真的相提並論。
在見識過對方甚至能掙脫渾天爐的力量之後,她已經不覺得自己能贏,但還是想賭一賭。
舒靈張嘴,將魂器鈴鐺吞了下去。
算了,輸便輸了。
至少,她又死不了。
……
血珠們將所有的黑霧都吃掉之後,像是鳥兒梳羽一般顫抖了一會兒,隨後向著季絮的方向匯集而去。
無數顆血珠乖巧又安靜地附著在季絮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排著隊慢慢進入她的身體。
過多的靈力與情緒幾乎瞬間就要將她的理智擊垮。
陸終緊緊抱著她,一語不發,只有放在她背脊上的右手手臂在輕輕安撫著她的情緒。
如今他懷中的季絮就是一個血人,連手上都沒有一處裸露在外,更遑論面容。
只有微微顫抖著的身體,才能隱秘地昭示出她此時此刻受到的龐大衝擊。
季絮覺得整個過程格外的漫長,她的靈魂仿佛都已經飄出了身體,整個人都混沌不已。
伴隨著各色情緒而來的,是充盈的靈力。
她恍惚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待逐漸適應之後,意識慢慢的沉入靈府。
身在靈府之中,她抬頭望向遼闊的界域。
高聳巍峨的山峰,滿山青翠。
山間吹來的清風拂過她的靈體,讓她沉醉不已。
她站在山腳下,心潮澎湃。
忽然,腳邊的泥土裡驟然鑽出了一棵小小的花苗,很快地長出花苞,開出雪青色的花朵。
季絮心弦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