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除了不會,更多的是不敢,女帝的心狠手辣、殺伐果斷他在二十多年前就見識過,因忌憚自己的親姐姐韓國夫人以及其女兒魏國夫人得寵於高宗皇帝,竟然借她兩個武家親哥哥的手在一次進貢之時毒死了親外甥女賀蘭敏月,之後又借賀蘭敏月的死誣陷武元慶與武元爽有不軌之心,致使他父親武元爽與堂伯武元慶遭到流放,並在流放途中死亡。
真可謂是一石二鳥之計,僅一招便除盡了武家所有對她不忠之人。
之後女帝本來想栽培自己的外甥賀蘭敏之為自己所用,卻不想賀蘭敏之卻因為自己母親與妹妹的死對她生疑且多有怨恨,為了免除禍患,女帝乾脆將賀蘭敏之也流放並殺害。
若不是因為在權勢的鬥爭之中,她勢單力薄沒有外戚力量的支持,也不會想到在賀蘭敏之死後又將本流放在嶺南之地的他與堂弟武三思一併召回,作為她登基為帝的左膀右臂。
在這場權力角逐的漩渦之中,感情從來都是虛無縹緲最廉價的東西,唯有利益在先,方可談感情。
武承嗣說到此處,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仿佛情到深處甚是委屈。
女帝似乎又有些心軟,道了句:「行了,別哭了,如意樓命案與郭弘霸私造兵器暫且不說,他在這份告罪書里招供的你派他去刺殺孝敬皇帝李弘的遺孤又是怎麼一回事?」
「弘兒什麼時候有一個遺孤了?」
武承嗣便抬首道:「姑母,當年孝敬皇帝之死本就是一個謎,因他之死,那些世家大族們便大肆造謠說李弘是姑母您所殺,以此來離間您與高宗皇帝之間的信任,但侄兒知道,這其實是姑母您心中的痛楚,雖說孝敬皇帝至死無子嗣,可侄兒後來從東宮的一位內侍手中得到過一本手札,裡面有記錄一些有關先太子李弘的隱密之事。
李弘曾與身邊的一位醫女互生情愫,有暗環珠胎之嫌,後來太子妃裴氏更是在臨死之前認了一個孩子為自己的子嗣。
侄兒懷疑這個孩子就是那個醫女所生,也便是孝敬皇帝李弘之女!」
「竟有此事?」女帝微訝,旋即又道,「可即便如此,弘兒有孩子那也是好事,你為何要派人去追殺她們?」
「姑母有所不知,當年便是河東裴氏大族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您稱帝的,而且姑母可還記得李淳風在臨死之前所留下的最後一則預言?」
女帝略一思忖道:「是有傳言李淳風有預料到我大周將來的命運,甚至是千年之後的未來,可沒有人知道那則預言到底是什麼?
李淳風曾經也與太宗皇帝說過,不可道破天機,更不可強行改變命運,否則這世上還會有另一個影響天下命運的因素存在。」
「可是姑母,倘若侄兒知道呢,既然已經知道這個影響我大周命運的人是誰,難道還要留著她嗎?」
武承嗣這樣一說,女帝心有所動,又微停頓了下來。
「你知道是誰?」
「是,是一個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孩子,侄兒猜測,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孝敬皇帝李弘之女!」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拍案巨響。
女帝厲喝了一句:「胡說八道!」
武承嗣也嚇得一哆嗦,趕緊伏首在地,哭道:「姑母,侄兒句句發自肺腑,句句屬實啊,侄兒也是為了姑母的江山穩固著想啊!」
女帝似乎也有些無奈,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嘆息道:「好了,為了坐穩這個帝位,朕已經殺了一些門閥士族了,有好一些也是無辜受牽連,朕也知道,但這個天下,有才能的終還是那些積累了千年文化底蘊的世家子弟居多,朕還需要用人,不能對他們趕盡殺絕!」
言罷,又肅容看向武承嗣:
「朕也知你現在心中對子城不滿,但子城這個孩子,朕願意信他,現在也更需要用他,所以,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明日在百官彈劾你之前,你自己先遞交一份辭呈上來!」
說到此,一甩龍紋玄袖,「先回去吧!」
聽到遞交辭呈二字時,武承嗣臉色大變,大喊了一聲:「姑母!」
「回去!」
武承嗣淚流滿面:「喏!」
……
待武承嗣退出大殿後,女帝便微嘆一聲,轉向了身邊的女官:「婉兒,你對這事怎麼看?」
上官婉兒道:「臣以為,傳言不能不信,但也不能盡信,不過,要說因為一則根本就沒有實證僅憑猜測的預言,便去殺害那些也許跟預言毫不相干的無辜者,臣以為終究還是有違天道。」
「嗯,婉兒這是在勸朕莫要再殺生,是吧?」
上官婉兒驚懼失色,立時跪下:「臣惶恐,一時失言,求聖人降罪……」
女帝拂了拂袖,伸手讓她起來。
「不,朕覺得你說得也不錯,承嗣他還是想做太子啊!」
提到太子這般敏感的話題時,上官婉兒保持了沉默,又在這時,女帝又下令道:「你去一趟蕭府,看看子城如何了,為何到此刻還沒有來?
順便將那個會吹笛的小娘子也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