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她們活該、罪有應得,那位鶯鶯娘子死得這麼慘,她們這般死法,還真是便宜她們了!」
人群中有一名漢子慷慨激昴的高喊著,旋即又引來了一大片的附合聲與群情激奮。
慕容桓知道這是有人故意在製造輿論風向,她將目光再次投向了盲眼琴師,問:「今日卯時二刻,是你將我引出大理寺,給我的這幅畫卷吧?你冒著張生之名故意接近崔穎、甚至通過崔穎的舉薦來到崔大夫人身邊,就是為了將這個殘忍的真相告知崔大夫人嗎?」
少年笑道:「不錯,小師妹,你沒有讓我失望,我並不擅畫,只不過是以我的方式,簡單的勾勒了一下這個故事的大致經過,竟能被你一一解讀出來,你確實如師傅所說,天賦異稟。」
提到師傅,慕容桓心中總有些柔軟懷念:「你是什麼時候拜入師傅門下的?又是什麼時候遇到鶯鶯?」
「遇到鶯鶯是七年之前,至於正式拜入師傅門下,是三年前。」
七年前,竟然又是高宗皇帝駕崩、章懷太子李賢死的那一年。
「那便是在鶯鶯死了之後,你才跟著師傅學藝,你比我入門晚,為何喚我師妹?」
「我比你年長!」少年戲謔般的答了一句。
慕容桓一時語噎,便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下去,轉而問:
「你現在的這張臉,並非你本來的面目吧?否則如何能取得崔穎的信任?」
「是!」少年毫不掩飾的回答,「這是張生的臉。」
「那麼真正的張生是被你殺了嗎?」
慕容桓問到這裡,少年便是一笑,竟道:「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殺過人。」
「但你會布局利用他人殺人,不是嗎?」
慕容桓反問了一句,接著又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鄭舒曉身邊的那名使女輕紅是你這邊的人吧?不管她是被策反,還是他人冒名頂替了真正的輕紅,卻是你設局,在鄭舒曉死後,讓我們到鄭家去找到了知道當年真相的輕紅,輕紅怕被鄭夫人滅口,所以我們將她帶到了大理寺。
之後你又讓人給我們送去了即將要殺崔映的傀儡娃娃,將我們引至崔家,並將崔映也帶到了大理寺。
輕紅與崔映昨晚同住一間房,看似巧合,卻實際上全在你的計劃之中,昨夜你用笛聲給我們催眠的同時,輕紅便在房間裡點燃了可使人產生幻覺的迷香,再加上你的笛聲,便可使崔映原本緊張畏懼的神志變得更加脆弱不堪。
她因為做下的惡事,惶恐之中便似進入了一場身臨其境的噩夢,再次看到了鶯鶯被她們害死的情形。
其實輕紅完全可以在大理寺中便殺了崔映,但你們為了營造出定時殺人的詭異氛圍,擾亂人心,又讓輕紅在更漏上做了手腳,使其漏沙少了一刻的時間,所以當崔映從噩夢中醒來的時候,她便以為辰時一刻已經到了。
因為噩夢的恐懼,她認為大理寺已不安全,便想要儘快的逃離這個地方,卻不知真正的陷阱設在了她離開大理寺逃往思恭坊方向的宣仁大街上。」
說到這裡,慕容桓走到了崔映的馬車旁,從馬上的身上拔出一枚極細的銀針來,馬兒再次發出一聲焦躁的嘶鳴,但在盧十一郎的安撫下,又漸漸趨於安靜。
慕容桓續道,「這枚銀針,應該是輕紅在下馬車時,趁你們不備,刺到馬身上去的吧?銀針上有使馬兒發狂的藥物,不過不會立刻發作,而且藥效也會發散的很快。」
「當輕紅以出恭的理由下了馬車後,崔映又催著盧十一郎趕緊將她送回崔家,馬被鞭笞了之後,藥效徹底發作,馬便發了狂的狂奔,而崔映在馬車中受驚更加以為是鶯鶯的鬼魂在報復她,便拔了頭上的髮簪四處亂刺,卻因為馬車的顛簸不穩,她在一陣失措的亂刺之中身子前傾,自己撞到了髮簪之上。」
聽慕容桓說到這裡,人群中更是一陣唏噓。
少年不自禁的輕聲一笑,接道:「如此說來,殺死崔映的人是她自己,與我何干?」
「這難道不是你布的局嗎?包括鄭舒曉之死,街上胡商的爭吵,賣雞蛋的小販將一蘿筐的雞蛋打碎在地上,還有賣毛竹的大漢,這些人其實都是你安排的吧?」
「就算這一切都是事先布好的局,你又如何肯定,這個局就是我所布下?更何況,我並沒有親自動手殺她們。」
少年這一問,慕容桓心中微有些怔住了,這個少年確有殺人的動機,可鄭舒曉與崔映之死從表面上來看,確實都是一場意外,只要這個少年咬死不承認,那麼這兩樁命案便算不到他頭上。
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少年也是曾經被欺凌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