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七郎百思不得其解:「那番酋是想迎娶大王不成?可是和親不都是送公主過去嗎?」
袁少伯臉色隱隱發青,道:「是拿八百匹馬交換玉勒騅。」
霍七郎幡然醒悟:「哦哦哦!咳,我還以為……假如我真有八百匹馬的話……」
李元瑛緩緩閉上眼睛,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
霍七郎尬笑了一會兒,定了定神,瞥了李元瑛一眼。他臥床養病時總是躺著靠著,給人纖弱易碎的錯覺,如今能夠暫時離開病榻,便能看出身材頎偉,是少有站著能跟她目光齊平的男人。擊鞠是一種危險激烈的對抗比賽,他能在這個項目上打贏擅騎射的遊牧胡人,可見技藝甚是超群。
霍七郎不禁幻想李元瑛生病之前馳騁馬球場所向披靡的模樣,想來跟病中的清癯病弱之感相比,又是另一種美態。
她又問:「九娘子的騎射功夫出神入化,大王是不喜歡嗎?」
眾人皆不言語,李元瑛平靜地道:「身為皇子,擅長軍陣功夫,對天子便有些令人不悅的威脅感了,因此最好不要精通熱衷。鬥雞、擊鞠、樂舞之類紈絝愛好才是安全的項目。寶珠身為公主,離權力中心遠些,反倒能自由選擇自己的愛好。」
霍七心想這些人雖有無邊富貴,卻玩兒都不能玩兒個痛快,還得時刻琢磨皇帝老子的心思,真是無趣至極,遺憾地道:「那麼易容成大王,不過是騎著駿馬亮相,之後就坐在那裡發呆罷了。」
李元瑛凝視她片刻,冷冷地對其他人道:「就算外觀差不多,她言行破綻百出,實難取我而代之。」又嚴肅警告霍七郎:「你休想打玉勒騅的主意。」
因她那些荒唐孟浪的發言,以及不怎麼可靠的舉動,袁少伯李成蔭等家臣立刻附和:「臣等亦認為如此,此乃外事活動,讓替身去太過冒險了。」
厲夫人堅持道:「天氣涼了,坐在露天吹那麼久的冷風很不妥,身安而後道隆,郎君好不容易有些好轉跡象,再受風寒,壞了根基,得不償失。」
李元瑛思忖片刻,對家令道:「回覆說我不參與演武會了,只出席賽後的宴會。」
此事就這麼定下了,霍七郎的易容計劃再度被排除在外。
她百無聊賴,散值之後特地跑到王府的馬棚里,在獨屬玉勒騅的大開間,看見了那匹可汗也想要得到的頂級名駒。那是一匹毛色青白相間的駿馬,體型優美勻稱,肌骨堅實,修長的四條長腿步態輕盈,沉靜中帶著些許驕矜,氣質與主人神似。
霍七郎雙臂搭在柵欄上,看著美麗的玉勒騅高傲地仰起脖頸,讓專職伺候它的僕人編織馬鬃,她心中無聊地想:人都讓騎了,馬卻不給騎,看來「嗣子」的綽號沒錯,這確實是李元瑛最寶貝的東西。
演武會七八天後才會舉行,不急於一時。霍七郎終於迎來第一個休沐假,散值之後便興沖沖地回到長屋,脫掉王府侍衛的袍子,換上自己的短打勁裝,打算出去盡情玩上一整天。
卻見同僚宇文讓也換上了平民服飾,往她身邊一戳,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霍七郎疑惑地問:「你有事?」
宇文讓喜氣洋洋地說:「多巧,今日兄弟我也休假。」
霍七郎眉頭微皺,問道:「你該不會想跟我同行吧?」
宇文讓笑道:「大王嚴以治家,自從跟他來到幽州後,我就鮮少有外出的機會,今日有幸與江湖豪傑同行,也想見識一下世面。」
霍七郎呵了一聲:「我向來獨來獨往,不習慣跟人搭夥。」
宇文讓收斂了嬉鬧的表情,似笑非笑地道:「你是直爽之人,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你的假期跟我的假期是綁定的,倘若沒有我作陪,你怕是難以邁出王府大門。」
霍七郎臉色一沉,冷笑道:「我若想走,翻牆走壁又有何難?你只要跟得上,儘管來追。」
宇文讓不急不躁地道:「兄弟你別急,讓我解釋清楚。這是上司的命令,怕你在外面喝多了上頭,說出些不該說的話,特地讓我跟著招呼,你愛去哪裡瀟灑都成,我就是個小小跟班,絕不掃你的興致。」
霍七郎心中極為不快,正想把他揍趴下,卻見宇文讓開了箱子,從中取出四匹白絹,坦然道:「只要帶我同行,今日開銷全部由內庫支出,走府上公帳。」
霍七郎看見那潔白的絹布,煩躁的心境頓時平和了。她抱著胳膊端詳了宇文讓片刻,心想這小子長得倒是眉清目秀,體貌端正,帶出去不算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