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緊張,雙方劍拔弩張,眾門人不知他們有什麼仇怨,對方只是兩名少年男女,斷塵等老前輩卻嚴陣以待。
申德賢認出寶珠和韋訓的相貌。昨日在金波榭偶遇,以為這青衣人是囂張家奴,今日見眾人神色,猜測他來歷不凡,連忙滿臉堆笑說和:「二位是熟人了,有什麼誤會可以慢慢分辯,冤家宜解不宜結,何必兵戎相見。鄙人願意在金波榭擺一桌勸和酒……」
韋訓毫不客氣打斷他:「你閉嘴。」他沖眉角有疤的男子問道:「你昨日在新中橋上跟她說了什麼?那對婆媳拐子是你手下的人?」
那男子莫名其妙,提起新中橋,方才回憶起寶珠,言道:「我見她一個小姑娘孤身站在橋上流淚,不像是好兆頭,才開口問了問。跟拐子有什麼關係?」
申德賢連忙說:「曹幫主是洛清幫的掌門,做的是水上走鏢生意,支的是明掛子,一向俠肝義膽,嫉惡如仇,可不干那綁票拐賣的齷齪事。」
韋訓冷笑:「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都是道上的老手,不用裝善人。你前腳一走,拐子後腳就跟過來了,可不是你先來踩盤子探路的?」
曹泓本是好意關照,卻被這青衣人針對質疑,也沒了好聲氣,冷笑道:「怪我多管閒事了,假如這姑娘想不開從橋上投水自盡,屍身泡漲了,還得勞累我們洛清幫的人打撈。你既然在意她,怎麼不時時守護在身邊?出了事,倒指責起外人了。」
斷塵師太一直沉默旁聽,察覺出雙方有誤會,收起了拂塵,雙手一擺,高聲道:「且住!此處是佛門淨地,要較量也得給菩薩幾分面子。老尼斷塵,乃長秋寺住持,諸位先報個名號,再慢慢分辯。」
斷塵師太在中原武林頗有威名,又是寺中首腦,她喝止爭鬥,從中說和,旁人理應聽從。
曹泓不願在別人的地盤上動手,冷哼一聲,自述道:「洛清幫掌門,『渡河舟』曹泓。」
申德賢說:「昨日已經見過了,申某是巡城行會的行首,斷塵師太和曹幫主雖然不是行會成員,但巡城時都會來幫忙。」
韋訓的眼神在這三個人臉上滾了一滾,沉默片刻,傲然吐出幾個字:「青衫客韋訓。」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突變。
這名號自玉城的一場傳奇婚禮後,已傳遍中原武林。曹泓的師弟岳老三曾在障車途中敬酒,回來之後稱大開眼界,心服口服。據說此人天縱奇才,以弱冠之齡技驚四座,假以時日,必能跟他師父陳師古一樣獨步天下。
令中原武林人士所憂心的是,這個行事古怪的門派不知為何出關來到了中原。劍南道羅剎鳥在玉城當眾聲稱殘陽院有「禍亂天下」之意,被他們的新首領單槍匹馬剿滅了整個門派。
曹泓等人既是戒備,又覺得疑惑,沉不住氣的手下已經開始摸武器。聽說那首領是一名武功絕頂的神秘少女,難道就是他身後這位?倘若這就是傳聞中的騎驢娘子,又怎麼會被普通人販拐走?
寶珠糾結良久,終究不好意思當眾報出「騎驢娘子」的名號,故意不提。此事因她而起,她便將當時的情況簡單敘述了一遍,只略去韋訓動手斬草除根。
眾人一聽,都是驚詫激憤。這種毒計,但凡目標心存一點兒善意,都會被他們埋伏偷襲。斷塵師太一臉怒容,率先痛斥:「竟假扮孕婦求助,真是該遭天譴的惡賊!」
曹泓皺眉道:「這樣『接觀音』的江湖套路倒是頭一回聽說,著實惡毒,就是我也得上套。」
申德賢一拍手:「這可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場誤會呀。曹幫主過去詢問,既是好意關照,也因為新中橋跨越洛水,算是洛清幫的地盤。後續人販接觸娘子,純屬意外。」
斷塵師太跟著道:「幫派爭鬥有死傷是常有的事,曹泓未曾手軟過,那是公開對決。但城中跌入洛河淹死的屍首,向來是他手下的人撐船打撈遺體。有家屬認領便送回,無名屍首收殮下葬,是件有功德的義事,江湖人稱『渡河舟』。這樣的做派,我不信跟陰險的綁匪有關係。」
韋訓疑信參半,一言不發。寶珠聽了這些人為曹泓辯白,猜測自己大概是誤會了,心中有些慚愧,正想著如何找個台階下,卻見一女一男兩個人匆匆來到後院。
為首的是一名青年女子,是昨日金波榭里跳綠腰舞的舞姬。如今卸了濃妝,露出略帶疲態的秀麗素顏,跟在她身後的是胡騰兒米法蘭,同樣穿著素潔。
兩人先雙手合十向斷塵師太行禮,再向曹泓和申德賢道好,神態舉止透出些教坊業者的逢迎討好之意。
斷塵自持身份,不願與他們搭話,申德賢則綻放出猥劣的笑容,道:「這不是姚班主嗎?這麼早就到了。」
女子微微一笑,眼波流轉,柔聲道:「班裡缺人,絳真昨日忙碌,未能上樓敬酒,今日先來請安,還請申老爺恕罪。」
申德賢朝胡騰兒努了努嘴:「這小子還不肯放棄?過兩年長出鬍鬚來,就不能再參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