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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仍覺得痛苦,仍感到恥辱。被迫獻舞供人賞玩的噩夢,一次又一次令她傷心欲絕,無地自容。心靈的創傷,並不像肉身那麼容易痊癒。

今夜,她用仇人滿門鮮血清洗身軀的辱難,還需要另一種東西撫慰心靈。

「母親昔年拒絕傳授我舞藝時,曾說過『以色事人為辱』。我那時太小,還不能體會她的苦心,反而問了一句:『阿娘跳舞,難道不是為了取悅他人嗎?』她聽聞後極為惱怒,好幾天沒有理我。如今回想起來,才知道那句話有多麼傷人。」

寶珠凝視著刀刃上映出的自己,輕聲自語道:「我與她雖為母女,同享恩寵,然她為妃,我為主,其實處境並不相同。沒有親身經歷,就不能理解她難以言說的痛苦。」

韋訓靜靜聆聽她講述幼年的回憶,雖不能全然明了其中含義,仍祈求老天讓她多說一會兒,這樣又能多活片刻。

「阿娘從未那般動怒,我以為她再也不會理我了。過了幾天,她忽然抱起我,說要單獨聊聊。我坐在她的膝上,聽她溫柔地解說:以色事人雖為恥。但是為自己、為值得的人起舞,就不算恥辱。她曾有幸為值得的人舞過一曲,自那以後,便不再為此感到糾結痛苦。我當時天真地以為,那人必定就是父親。如今想來,恐怕並非如此。」

說完這些往日瑣事,寶珠久久緘默,像是在斟酌一個重大決定。少頃,她將利刃還入鞘中,轉手又遞給韋訓。

韋訓驚喜莫名,急忙奪回兇器,恨不能立刻將其拋入洛河深處。

寶珠湊近他,伸出手,以溫熱的掌心貼上這張冰冷消瘦的面頰,端嚴莊重地宣告:「你且坐好,用心瞧著。我要雪恥了,此生唯此一回。」

在韋訓震駭的眼神中,她褪去斗篷,以仇敵滅門的火光為底色,幕天席地,開始縱情起舞。願以珍視之人的目光,蕩滌腐蝕心靈的污泥濁垢。

鸞影乍回頭並舉,鳳聲初歇翅齊張。韋訓呼吸急促,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忽然明白了剛剛那些回憶蘊含的提示,他是她心裡「值得的人」,她願為此暫時放下利刃,駐留邁向黃泉的腳步。

寶珠竭盡全力騰躍旋轉,將長久以來籠罩於身心的絕望與希望、仇恨與快意、傷痛與哀憫,統統傾注於舞步之中。自此而後,世間唯有眼前此人活著親睹她的舞姿,往昔一切不堪皆被拋諸腦後,她將鼓起勇氣,再度踏上未知旅途。

寶珠本不是一個好的舞者,學藝寥寥數日,細節逐漸模糊不清,沒有米摩延引領,中途跳到「鷹揚」時,她再度忘卻了後續動作。

寶珠神色略顯窘迫,尷尬地道:「後面的又忘了。」

下一個瞬間,韋訓疾撲而上,用近乎令人窒息的力量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忽然間,寶珠只覺喉中湧起一股酸澀濕潤的潮水,那股陌生情緒不斷上升,直至鼻腔後面,繼而湧入眼眶之中。長久的隱忍與負重,使她遺忘了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此時此刻,在這個鋼鐵一般堅實的懷抱中,她終於尋回久違的安全感。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生於心,顯於身。血洗恥辱,浴火重生之後,她仿佛新生兒一般,開始重新嘗試掌握這項本能。

寶珠輕輕嗚咽了兩聲,沒能把握原有的聲調,聽起來有些生澀。韋訓抱緊她鼓勵:「哭吧!盡情哭出來!」

於是,她愈加用力,嗓音漸次拔高。眼眶之中,久違的晶瑩珍珠重現了。委屈、恐懼、渴望回饋、宣洩情緒,眼淚於陌生人而言毫無意義,唯有在同伴親友懷中,方能回歸本質作用。

寶珠淚如泉湧,拖著長腔,在韋訓懷中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渾身發抖。

寂靜夜幕之中,哭聲盤旋而起。如同一隻不慎跌入泥淖的高貴雛鳥,在一番視死如歸的奮勇掙扎之後,終於成功拔出濕漉漉的羽毛。她重整羽翼,展翅欲飛,揚起頸項,向著浩渺天空發出一聲不甘示弱的激昂啼鳴。崑山玉碎鳳凰叫,靈音直破九天,響徹雲霄。

作者有話說:

These violent delights have violent ends.我知道引用莎翁不合適,但是這句真的超合適。

鸞影乍回頭並舉,鳳聲初歇翅齊張——張祜

這一卷寶珠跟三娘沒說過一句話,也沒見過面,不過兩人不約而同選擇了同樣的愈療方式:親手報仇雪恨。嚴懲罪犯,是對受害者最好的安慰。

殺光以後,就可以安心在喜歡的少年懷裡哭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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