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真心實意地勸道。
不說別的,他們為什麼一門心思地要做山匪?自然是做農戶太苦,而做農戶的妻子則是苦中之苦。
不僅平日裡吃不飽、做得活卻不少,常常還要忍受「在外老實巴交」的丈夫回家後的拳打腳踢。等過了幾年,身後跟著幾個同樣吃不飽飯的孩童的時候,無論怎樣美麗的容貌都變得憔悴至極,身體常常也是乾瘦如枯枝一般。
最後不過是在世上苦苦挨命,活一日算一日。
「你別看我這樣,我有上千兩的銀子,還有銀票,不過沒去兌罷了,」山鬼左右活動著兩隻手,眼神陰翳,「還有衣服、珠寶。而且我從不打女人,你要是願意,就跟我走。你要是不願意……」
山鬼現已二十,是在眼下世人看來該結婚的年紀,然而這一行當里全是和尚,大家朝不保夕、刀口舔血。
除了大當家有一個從路邊劫掠的「婆娘」外,其餘人都是光身一條。
而大當家的「婆娘」,沒幾個月就自盡了。
這伙年輕的山匪,壯大了近一年,解決了吃穿用問題後,有聰明的會在心裡冒出一個靈魂拷問:
自己已經搶了這麼多錢,可是沒有家沒有孩子,平日根本花用不掉這麼多。而自己一死也就什麼都沒有了,這錢不是白搶了?!
「一千兩銀子?!」阿綿震撼了,「真的嗎?怎麼裝得下?」
山鬼被她眼睛睜得圓圓的樣子取悅到了,原本按著腰間大刀的手也鬆開了。
在女人面前,自然是要吹牛的。
「那當然了,還不止呢!我們蓋的是青磚房、頓頓有肉,不然怎麼把我們吃得這麼壯?每次幹完活回去,分到我們兄弟們的銀子都是很公平的。我挖了一處隱蔽的地窖,多少銀子也能放下!」
另一個山匪是知道實情的,要說賺了錢是肯定,幾百兩銀子是有的,但大頭肯定是都歸大當家收去了。
「你若是願意,明日便帶著你走。過來坐下吧……」山鬼此時已經去取了一個竹筒,從中劈開,嘗了嘗,眉開眼笑:「做飯也好吃。」
阿綿將匕首藏在袖子裡,坐在他旁邊,又問:「那些銀子要怎麼花用呢?而且你們要怎麼請人蓋房子?」
山鬼發現她既沒有尋死覓活,也沒有拔腿而逃,心情愈發好了起來,「還能怎麼辦,搶啊。搶了工人,等他們幹完活了,再……」
他不想嚇跑她,因而省略了後面的話,只說:「反正,除了大當家和軍師,在幫里其餘人還不如我呢。你跟著我,以後沒人會欺負你。」
他自認也是幫里的三把手。
阿綿垂下眼睛,「哦……」
山鬼撓了撓頭,踢了一腳同伴,「喂,你打水去!去久點,別回來壞我好事啊。」
那山匪「嘖」了一聲,一動不動:「你忘了幫里的規矩了?」
「知道知道,不能因女人誤事,兄弟的家小不碰,我這怎麼了——這不是我先發現的?那不就是我婆娘?」
「這一趟出門,我們可是什麼也沒搶到,回去你想好怎麼跟軍師交代了嗎?」
山鬼不耐煩了,「讓你小子趕緊滾,滾滾滾。」
那山匪終於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往那溪流邊去了。他不爭搶,反而冷眼看著他們的下場。
幫里除了老大曾有過女人,其餘人都沒有,難道是巧合?搶了一年了,總歸路上是有不少女眷的。實際上真正的原因很直接,一幫子亡命徒,各個要是有家有崽了,那還有幾分血性?能有幾分戰鬥力?大當家肯定是不可能允許這種事出現的……
就連大當家自己的婆娘,究竟是自盡還是被殺,又有誰知道呢?
但他是真正的聰明人,真正的聰明人常常要裝作不聰明的樣子。
他走到溪流旁,百無聊賴地用石子打起水漂來。
「你幹什麼!」阿綿忽然被拉住手,整個人被抱住,頓時大叫起來。
山鬼被她掙開,也是一頭霧水:「?!」
阿綿只是不想被打被殺,才一直在其中周旋,然而剛剛山鬼卻忽然要抱她,讓她感覺很是納悶。
「你莫不是還沒成親?」山鬼舔了舔嘴唇。
阿綿不回答,依舊連連後退。
「你怕什麼?這事保准叫你快活,一丁點也不痛——」話音未落,他猛地撲了上去!
阿綿身體本能的反應更快,她直接扔出手中的匕首,兩腿一蹬就飛速地溜到了樹上。
山鬼也下意識要避開飛過來的東西,然而終究是閃躲不及,右臉臉側劃出一條鋒利的傷口。
他一抹臉,滿手的血,怒極反笑:「好好好,有意思。」
「我看你還能長出翅膀飛了不成。」
山鬼也開始爬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