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那蠕動痕跡掛滿的面孔上,那雙金色的眼睛正飢餓地盯著他。
他驚恐地倒退,脊背抵上城牆,眼前這像是鬼怪一樣的人正緩慢地逼近他。
她的手迫近他的眼睛,衣袖裡似乎藏著什麼閃閃發光的銳器……
嬴寒山旋身把他身後剛剛翻過垛牆的敵人掀了下去,士兵劇烈震顫著回過神來,眼前的女人面容嚴肅,臉色正常,正惱火地盯著自己。
「愣什麼!不要命了嗎?」
他來不及道謝,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嬴寒山已經不站在原地。
剛剛一定是看錯了吧,他這麼安慰自己。
戰鬥一直持續到黃昏,第一次攻城沒能衝破城門,對方就不得不把強攻換作圍城。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能一舉而克,後面的就全都是平白增加傷亡。
嬴寒山從一邊的水桶中掬了一把水洗臉,其實她臉上沒有塵土,也沒有血,純粹只是為了讓血熱平息下來。
到戰鬥結束,系統的讀數到六十五,隨著對面撤退,它總結性發言:「今天您的殺生數量是六十五人,請做好近期突破準備。」
現在她知道戰鬥中的狂熱感是哪裡來的了,在她參與(或是領導?)的戰役中,所有戰死的人都被視作「因我而死」。
今天她唯一一次動手是把那個衝上城牆的敵軍掀下去,但今天她漲了六十五個殺生數量。
嬴寒山下了城牆,找了塊牆根坐下了。
夕陽落在她額頭上,轉瞬被誰遮住。
裴紀堂在她眼前站定,有些猶疑地試圖給自己找個合適的姿勢。
他沒辦法向她一樣大喇喇地歪坐著,也不想站著這麼居高臨下地俯瞰他,在他找到一個合適位置之前嬴寒山自己爬了起來。
「會有援軍來嗎?」她問。
她說的是第五浱,被說「包庇逆賊」的襄溪王,說好的包庇逆賊,這邊打起來了那邊卻連個動靜也沒有。
裴紀堂沒有回答,嬴寒山不再追問。
「那個抓住的假和尚還活著吧?」她問,「別和之前那個一樣自盡了事了。」
「活著,」裴答,「但沒說出什麼。」
日色漸漸昏暗,人聲也隨著日光而低下去。她用手肘碰了碰裴紀堂的手肘,神色輕快地開了個玩笑。
「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淡河縣能扛過去的話,老闆再給我漲工資啊。」
打個縣城死上幾百人是件丟人的事,外面的人比裡面的人更清楚。
於是第一天之後,城內外就再沒爆發更大規模的衝突。
城內剛剛疫平,滿打滿算三百多士兵,不是個長期守城的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