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呼救聲,馬嘶和骨骼碎裂聲混雜在一起。沒人知道多少人襲擊了這裡,沒人知道他們怎麼能潛伏在這樣陡峭的山脊。
所有臧州兵都在恐怖中陷入短暫的狂亂。
主將胯下的青花馬劇烈地噴著氣,但它沒有嘶鳴也沒有尥蹶子,仍舊保持著穩定。在最初的詫異後,項延禮迅速穩下心來。
這群淡河人居然設伏了,不在河谷兩壁,在這山脊上!
「牙兵何在!護將旗!」
「各隊主整肅陣型!」
「有喧譁不聽令者殺!亂陣者殺!」
他還是輕率了,他怎麼也沒能料到對方預判了他的預判。他們是怎麼猜到他會行山脊的?
但是,這裡是山脊,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潛伏几百一千人。
在最初的混亂過後,鎮定下來的伍長什長隊主們像是從米中挑豆那樣重整隊形,喝令他們振作起來應戰。
一個拋鉤爪的年輕人慢了一點,或許他是有點愛惜那枚卡在死人身上的鉤爪,花了幾秒試圖把它拽回來。
就在這幾秒間青花馬的馬蹄踏向他,項延禮用槍尖扎透他的胸口,把他挑起來摔在山石上。
「……兄!」
年輕人嘶啞的哀嚎戛然而止,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下意識看向了「阿兄」的方向。
那是杜澤的方向。
杜澤穿了一身皮甲,甲外披著染過的葛布,當他站在那裡時,誰也認不出他是這群人的領袖。
那個年輕人喊出「阿兄」時,他正緊張地注視著隊尾的方向。那是他們此次襲擾的目的毀掉他們的輜重,能毀多少毀多少!
遠遠地,有四聲哨響起來,伴隨著「休航尊」(收帆)的呼聲,一股濃厚得多烏黑得多的煙氣升起,那是在潮濕空氣中木料燃燒散出的煙。
衝擊隊尾的淡河士兵隨身攜帶的竹筒里不是毒煙,是珍貴的火油。即使在這樣衫子能擰出水的地方,也能勉強點燃車架的火油。
他們得手了!杜澤深深吐出一口氣,下一秒,死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那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敵軍將領正將眼光掃過來,如一頭猛獸在叢草中睨視。
身體比頭腦更快反應,銀槍直刺下來前杜澤就一個翻身離開原地。
不好,他在心中暗叫。
他本來應該翻去他們隱藏身形的南面林木,卻在一瞬間轉錯了方向。
騎兵們圍上來,獵犬圍兔子般把他圍進中心,步兵和騎兵的差距凸顯出來。
瞧不起誰呢!杜澤躲閃著馬蹄和槍尖在心中暗罵,誰不是從強人豪族的馬蹄下打著滾活過來的,就憑你們幾個,就憑你們幾個?
他抽出身上僅剩的一枚鉤爪,簇地一聲抓上離他最近的那匹馬前胸,馬嘶鳴著揚起蹄子掀掉背後騎手,他順勢將自己掛上馬頸。
「洪浪太濤,休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