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的屍體,戰友的屍體,巫師的屍體,奴隸的屍體。如果剝掉外衣,他們就只是肉而已。
嬴鴉鴉在奔走,她和那些尚可用的府吏一起計算傷亡,預備發放撫恤。
拉著屍體的板車從他們身邊經過,上面的東西發出濃郁的血腥。
屍體腐敗的味道和其他東西腐敗的味道是不同的,人只要聞一次就會永遠記住那種微甜的,令人窒息的惡。他們其中大多數會下一次聞到它時汗毛倒豎,雙腿發抖。
聞一聞姑且如此,不要說去看了。
於是他們擋在嬴鴉鴉和拉屍體的板車之間,為難地勸說她先歸府衙。
「這是在不是小女郎您應該做的事情呀,」他們說,「淡河豈是男子都死盡了,要您這樣一位身份貴重的女郎來看這些東西?」
她生得那麼美,年紀那么小,那樣白皙而玉潤珠圓的臉頰應該被繁花襯著,那雙澄澈的眼睛應該去看河水,彩蝶,錦緞。
嬴鴉鴉傲然地笑了,她揚起臉頰,讓所有人看到自己頸上割喉的疤痕。
「我難道未曾見過嗎?」她問。
你們覺得,我未曾見過死嗎?
在這滿地的塵土,血腥,在風塵僕僕的士兵和民夫里,有幾個人看起來不同。
他們衣衫潔淨,稱不上華美但已經足夠出眾,幾個人像是一群絹蝶,翩翩然地飛過淡河縣城的街道。
但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沒有輕佻的神色,他們面無表情,雙眼發光,簇擁著他們的頭領。
淳于顧換了一身新衣,佩玉冠,正式得像是一位要向帝王進言的國相。
他的確要去向裴紀堂進言。
裴紀堂的書房裡已經沒有那尊田黃雕刻了,連桌上那些並不怎麼值錢的擺件也已經撤掉。
他坐在光禿禿的桌後,給這位匆匆而來的門客一杯熱茶。
「明府可願冒險嗎?」淳于顧問。
「什麼險?」
「驅狼吞虎之險。」
淡河襲擾游擊圍城的軍隊不是為了殲滅,而是為了阻礙運糧。
而運糧受阻的直接後果就是峋陽王的軍隊會在與第五爭正面戰場失利,從而無法在班師的時候留下餘力吃掉淡河。
淡河不想幫第五爭,但從結局上來講,的確幫了第五爭。
既然有共同的利益,那就可以是朋友。淡河湊不出一支高機動性的騎兵去燒糧草,現在靠襲擾打亂運糧步調收效甚微,但第五爭可以。=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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