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寒山沒聽明白,林孖重複一遍:「這是海妹仔,海石花。」
……涼粉姑娘?
海石花捧著一個兩掌大的海碗,和嬴寒山碰了碰杯然後仰頭幹了。
一些酒撒出來,沾濕她的領子和她被日光曬得黑紅的皮膚。「里言這仗贏了,汪就都是兵,當不當真?」
「當真。」嬴寒山說。
她就又倒了一碗幹了:「里言要找人為汪繡旗子,那種他們都有的旗子,當不當真?」
「當真。」
她喝了第三碗,篝火在他亮汪汪的眼睛裡閃動:「汪以後都做人,不送死,當不當真?」
「當真。」
這一碗她沒有喝,海石花把酒遞給嬴寒山,當她接過飲下時,圍著篝火的白門人里有人發出一聲長號。
阿生啊,他說,聽到唔得?那個出聲的人用手掩蓋著臉,似乎在大笑,又似乎在大哭。
更多的人開始叫了,叫的大多數都是親近者叫的小名。聽到唔得?他們詢問著回到阿媽那裡的兄弟們。
聽到唔得?
篝火已經有些熄滅了,但營地那裡還是喧鬧。
淳于顧拎著兩壇酒,從營中出來,繞了幾個圈,在草垛邊找到嬴寒山。
她看起來沒什麼醉態,整個人靠在草里,抬頭看天上隱隱約約的幾點星子。他就跟著坐進去,像坐進一堆綾羅里。
「這東西刮衣服,」嬴寒山突然開口,「你小心。」
「舊的。」淳于顧笑眯眯地說,「不差這點了。」
「小生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你寒山掐指一算是在此處,」他一本正經掐了個不標準的六爻,「果然很準。」
嬴寒山不搭理他,只是陷在草里看天:「你那群人的應酬還沒絆住你?要來找我?」
「是也是也,小生那群人已經與小生熟悉得很了,主公也與小生熟悉得很了,今天那群壯士……遲早有一天會熟悉吧。小生想來與寒山熟悉熟悉。」
嬴寒山坐起來,一臉恐君有腦疾的表情看著他。淳于顧開了一壇酒,遞給嬴寒山。
「小生說得不對嗎?」
「寒山看那群市井遊俠,看著兇悍輕浮,生死輕擲,其實和他們混熟容易得很。寒山看這群白門人,不信任他們之外的任何人,但想要熟悉他們也不是難事。因為他們總有『想知道的事情』。我想知道你,你想知道我,就拉起了一根線來,人和人就這麼被牽在一起。」
「但是,小生覺得,寒山不想知道任何人的事,也不想和任何人熟悉起來。」
淡河這麼熱,我覺得我們挺熟的了。
嬴寒山想說個笑話,但不知道怎麼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