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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好人,」她說,「我共你講。」

「原先從鄉里徵兵走的人,也有回來的,受傷回來的,逃回來的。他們頭家也有不壞的人,愛惜他們的人誒。」

「但是頭家都不願我們聚在一起。他們說是頭家壞,我講不是。」

海石花蜷起腿,把手肘撐在腿上,她的臉其實並不老成,還很有少女的神氣,如果在二十一世紀,她大概還沒有高考,上大學。

「我們吃了太多苦了,下雨時蟻團團抱在一起,被水衝垮的就少些。有些地方出鹽販子,有些地方出人牙子,我們這個地方就是出匪,誰聽了都說白門人悍,白門人獨,不能讓白門人聚在一起。」

她仰起臉來看天,日光細碎的光斑倒映在她的眼睛裡,像是一隻白鳥正在向著天空的中央飛過去:「但不聚在一起,就丟,就散,就死,就不算白門人。林阿兄說你答應我們能聚,我們就都來了,來時說好了不要惹禍,現在又惹禍了。我代他們共你道歉。」

她的聲音逐漸小下去,弱下去:「要是真把我們分開了,我們也不跑。要亂了,大家都知道要亂了,我們走之前就說好,要是這裡頭家好,我們就一定要留下。」

嬴寒山拍拍她的肩膀,又進帳篷去了,出來時她拿了幾張紙出來。

紙上畫了旗子的式樣,沿邊有的是海水,有的是鱗紋,中間應當寫字的地方還空著。

海石花的眼睛亮起來,她接過那些紙仔細地翻:「這裡寫杜吧?」

杜澤是縣尉,算是現在的軍事方面總負責人,他不會單獨管這支隊伍。嬴寒山搖了搖頭。 「那這裡寫林,林阿兄殺了敵將。」她很快地又說。

嬴寒山拾起一顆石子,在地上用它寫了一個門字,然後在門的內部又填上一個白。

「我想,寫這個會不會好些。」

這是一個並不存在的字,從它繡上旗幟的那一刻起才會產生讀音,產生它本身的意義。

「這個字就讀作白門」,她說,「既然你們是一個整體,就不必挑出其中一個來。戰場上有個說法是斬將奪旗,旗子上的這個人死了,這支隊伍就散了。而你們,只要你們還有一個人活著,就不算散。」

「等到很多年之後,你們這些人成為將領,有了自己的旗子,再各自把上面的字換成自己的姓氏。現在想聚在一起是很好的,抓緊了彼此才能紮根。但也要向上走啊,一直走到不用等一個人允許你們聚在一起,一直走到你們就是那個給出允許的人。」

海石花鄭重地把紙疊了起來,塞給嬴寒山。我也能當將軍嗎?她問。

「嗯,你也能當將軍。」

旗子繡好了,是白地青鱗紋,中間繡的就是一致通過的那個生造字「白門」。

一則為了凸顯他們是水軍,二則為了淡化白門和淡河兩家人一樣的衝突,這支四十一人部隊定的名字是「白鱗軍」,由林孖總領,直隸於嬴寒山和裴紀堂。

當嬴寒山把那面旗遞到林孖手中時,她有一次聽到系統的聲音,它突兀響起,語調輕柔,有些像是淡河第一次圍城時它對她說話的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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