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甚至不能被稱之為殘酷,他們之中出現了一個刺客,他們全部是同黨的可能性絕不為零,殺掉他們是為了安全,為了整個軍隊不因為一次意外而陷入混亂。
至於那些可能存在的無辜者,你可以義正言辭地質問他們你們就沒有錯嗎?你們沒有發現自己和一個刺客同行,這不是你們的責任嗎?
刑罰嚴苛的時期一人犯罪一保連坐,把你們一起殺掉又怎樣呢。
你們不就是這樣一群很容易死的人嗎。
「暫時先留下,看管起來吧,」裴紀堂說,「到這次戰事結束,細作的作用就不那麼大了,確認好身份到時為他們編戶,還按照之前的承諾帶他們去淡河周邊。」
萇濯沒有說話,淳于顧把手袖在袖子裡,他不讚許地眨眨眼。嬴寒山照例不發表意見,她在看裴紀堂卸下來的那個小小的弩機。
直到裴紀堂徵詢的眼神看了一圈,落在她身上。
「寒山,你怎麼想?」
哦我想,她說,老闆您睡覺也戴著這玩意嗎,不重嗎?
「……」
「沒,嘴瓢了,您別理我。」她瞥一眼拿眼睛在那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ABAB的淳于顧,「不是,淳于,你想說什麼就說啊,非得等我說完給我捧哏嗎。」
淳于顧沒聽明白她後半句話,但他已經很習慣嬴寒山這種不顧別人死活的說話方式,聽懂了就算。
「小……」他用餘光瞥了一眼裴紀堂,收起搖搖晃晃的狐狸尾巴,「我並無什麼異議,都聽主公的。」
「但只是突然想起,今早在營中灶前,我遇到一件怪事。我見到有人用油煎魚要作魚湯,油燒熱,那人想要向釜中倒水,我拉住他說油熱水冷,一遇即沸。他笑我痴,說油未沸,水未沸,二者相遇,何故沸騰?」
那雙細長的桃花眼彎起來,他用手叩著桌面。
「這淡河軍,又何故沸騰呢?」
淳于顧提了一個很現實的點。
他同意這群人應該不是同黨這個觀點,也同意裴紀堂扣押他們直到戰爭結束是個還不錯的解決方式。但這同樣是個理想化的解決方式。
這是二十個人,不是二十根捆好了往倉庫一扔就行的木頭。他們剛剛失去了大部分親人,失去村落,從泥水中爬出來逃生。
他們不知道裴紀堂是怎樣的人,只是因為他會溫和地說兩句話就抱著一線希望來投奔他。現在這個刺客的出現是在他們本就脆弱的神經上劃了一道。
沒人會相信你裴紀堂不殺他們的,全世界的烏鴉都是黑色,你說你有白羽毛有什麼用?
一群恐懼的,面臨著死亡威脅的,絕望的人就像是情緒的溫床,這種情緒滋生到一定程度就會爆炸。
而士兵們是最不適合接觸這種爆炸性情緒的人群。
換言之,這群人的危險性來自於炸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