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塢堡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有堅壁的院子,大的就幾乎像是一座城, 它們好像一個巨大仙女圈上各不相同的蘑菇,零零散散地出現在嬴寒山的視線里,又零零散散地消失。
在淡河周遭她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景象。
「淡河太南了,」嬴鴉鴉推開車窗垂下的簾幕向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明府這支裴氏幾乎是孤懸在外,沒有其他能與之比肩的世家,之前在城中作亂的那一家倒算得上在當地有些勢力,但不足以建立塢堡。所以淡河周圍沒有這些東西……沒有也是好事,事都是從這些塢堡生出來的。」
嬴寒山有點詫異地看向她,嬴鴉鴉騰地紅了臉,把臉頰埋進頭髮的陰影里。
「我賣弄了,」她小聲說,「是在縣衙里聽別人說的,就學來了。」
縣衙里哪一個說的?嬴寒山下意識地想要追問,卻被馬匹輕而整齊的嘶鳴打斷。
馬車逐漸慢了下來,蒿城近在眼前了。
韓縣令單名其,看著將將四十歲出頭,有張很標準的南人圓臉。
他的脖子和肩背都稍微有些習慣性地前傾,給人一種什麼事都熱切過頭的印象。
嬴寒山一下車這位守在城門口的縣令就迎了上來,他仿佛是詫異地上下打量了嬴寒山一眼,然後整肅臉上的微笑,後退兩步合手再拜。
他說久聞嬴將軍武功,未詳今日得見,果有天人之威。
……不是,哥,我當將軍的時長還沒你跑路回來的時間長。再者說,我出發之前你就應該知道是我來吧?
嬴寒山默默地OS,把手縮回袖子裡掐了一下自己,轉移掉寒毛倒豎的尷尬。
萇濯也獲得了這樣的待遇,韓其握著他的手真情實感地稱讚了一通那位萇姓的太史令,說到他曾經以一言保下淡河時還濕了濕眼眶。
「仁者不壽啊,」他感嘆著,「萇公橫遭此難,令人聞之肝膽摧折。今見萇郎君,有公昔日之風,怎不令人涕下。」
嬴寒山還在認真思考著這人到底有沒有見過萇濯他爹,韓縣令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剛剛下車的嬴鴉鴉身上。這位滿肚子是詞兒的仁兄好像突然死機了幾秒。
「這位,這位使君……?」他斟酌著用詞,顯然沒想到這位跟著副使一起來的書官是位年紀不大的女郎。
她和嬴寒山,萇濯的畫風完全不一樣,當她撩開帘子探出臉頰時,不論誰看到都會覺得她更適合穿著一身顏色鮮嫩的衣裙,頭戴朱釵被乳母丫鬟服侍著下車。
但她穿著改小了的男裝,作少年人的髮式,與那個預想中的形象大不相同。
「這是小妹,嬴鴉鴉。」嬴寒山說。
韓其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稍微露出一點光亮。
設宴不是在官府,是在韓其的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