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令是晌午後剛剛送到的,一打開撲面而來就是這位次王子火藥一樣的怒氣。
他罵了韓其半頁紙,從苟且偷生一直罵到韓其為什麼還有臉活在世上,終於在結尾處刀鋒一樣用短句做了結束。
「即刻交割與淡河裴紀堂,汝五日內至踞崖關述罪。」
而那張沒有落款的信紙,則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桌上
「淡河裴,欲殺汝,取而代之。」
韓其顫抖著手把信紙在火上燒了,又癱坐回椅子上。
那裴姓子好狠的心腸!捫心自問,自己並不是不打算將蒿城交出去,只是此事慢慢談,徐徐談,取個好結果兩邊都好看。
他不做縣令,做個其他官也不是不可,可那裴姓子居然寫信給第五爭挑撥離間,要讓這個暴脾氣的煞星殺了自己他取而代之?
這蒿城,這蒿城……自己苦心經營多年,他胃口也忒大了些,真以為自己會坐以待斃不成?
韓其摸索著摸到了桌上已經冷了的殘茶,吃盡剩下的一點。
鐵青色逐漸從他臉上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沉。
韓其圓臉,笑相,眼尾彎彎地有些皺紋,給那張臉添上幾分憨厚慈和來。
但此刻他不笑時。兩邊的法令紋就破壞了這張臉的和諧,原本圓融的線條也尖銳起來。
他拍掉手上殘餘的紙灰,勻一口氣,沉聲喚來心腹的管家。
「汝即刻出城,」他說,「持我印信,知會城外各塢堡主家,就說有敵欲篡蒿城,我韓某人今危在旦夕,請諸公遣可信之人前來一敘,共救蒿城。」
管家領了命,退後兩步想要離開,又被韓其叫住。
他皺眉,手在空中比畫兩下整飭其措辭,又加上一句:「另外,你再悄悄地去市井間打聽件事,切不可讓旁人知道。」
「你就打聽……」
「有術法之人,畏何,懼何……」
「以何可殺之?」
第54章 朱紅佛寺
嬴寒山沒什麼宗教信仰, 和她母親不一樣。
人都說充滿希望的人不信什麼,絕望的人也不信什麼,只有卡在希望和絕望之間那一個微妙的區間的人, 才總會不停尋找一個能夠拯救自己的東西。
捫心自問, 嬴寒山不很充滿希望也並不絕望, 她只是……不信。
她只相信給予, 不相信接受。別的東西是這樣,「拯救」這種東西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