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其書房裡點著燈,他還沒睡,秋末冷,冷得人骨頭疼,他坐在床邊上看著這盞燈,有點飄飄悠悠的恍惚。
都說婦人愛孩子,婦人眼睛裡就那麼點事,不是夫君,就是孩子,那他就不愛兒子麼?
韓蒙是他自小看著養大的,乳母餵到三歲才斷了奶,識文斷字請的也都是大儒,這是他投入了多少的孩子!
怎麼就,怎麼就讓人害了呢?
他想了想,那天他是叫韓蒙帶了人去拿那個姓嬴的小丫頭,可那麼一個小女子怎麼就能殺了韓蒙一個及冠男兒?
韓其用力捏捏山根,腦海里閃過她姐姐帶著惡氣的金色眼睛。是了,姐姐是個妖人,妹妹大致也是,年歲惡啊,妖孽橫出,怎麼就多了這麼多妖女……
他這麼想著,身邊的燈倏忽滅了。
屋外傳來啞聲啞氣的笑,韓其一拍桌子站起來,那笑聲戛然而止,是只老鴟子被驚飛。
他拿起燈罩籠想看看燈芯,叫人來再續點燈油,餘光卻瞥見了什麼。
他書房的門,莫名其妙打開了。
好像不對。韓其腦袋裡划過這個念頭,但他沒來得及想下去。
一股冰涼從他後心穿到前胸,他的手一抖,燈罩掉到地上。
屋外那隻老鴟又飛回來了。
嬴寒山抽出峨眉刺,甩乾淨上面的血。
送嬴鴉鴉和萇濯離開蒿城一天左右的路程之後,她就一個人折了回來。
現在她已經很熟悉在老天爺底線上反覆橫跳的操作,知道什麼高度的低空飛掠不會招來雷劈。
院子外沒有人,大多數僕人都在給大郎君守靈,閒著的也沒有不長眼到來打擾喪子之痛的主家。
嬴寒山很輕鬆地把韓其的屍體挪了個位置,自己在他原本在的地方坐下,借著月光開始翻桌上的東西。
萇濯說韓其必定已經做好準備和外面的塢堡聯絡,他手裡也肯定有和他串通一氣的那些人的名單。
這些人與其說是聽命於韓其,不如說是一群餵不飽的狼,因為韓其在才繃著一絲平和的臉面。
他們看不到韓其的手信肯定不會動身,沒有好處或者被逼急眼也不會調用家兵部曲。
韓其是把鑰匙,只有他能發動他們。
嬴寒山在桌子上找了一陣,從一本《管子》底下翻出了韓其的手信。
她點點數,把上面的收信人抄錄下來,想了想又把這些信全都塞回原位。
外面的月光漸漸轉到窗口了,老鴟被血腥味吸引,停在窗欞上對著屋裡歪頭。
嬴寒山對它微笑一下,耳畔突然響起一陣電流聲。
「宿主好像有個很不錯的計劃。」是系統的聲音。
「算是吧,」她不置可否,「一點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