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恐懼的閃電閃過他因為痛苦而混沌的頭腦,他想起來城隍廟裡那些面目猙獰的神像,想起來曾經在某個破寺里遇到的老僧嘟嘟囔囔的車軲轆話。當時他一刀砍掉了那個禿瓢腦袋,在砍之前那個老僧說了什麼來著?
「心有魔障,十方惡鬼來見,諸行惡業,亦有天魔相報。」
他猛地把沾滿嘔吐物的臉從地上抬起來:「爺爺,神仙爺爺!您饒了我,您饒了我……我不敢了,我以後不敢了,我去捐香火買血食供奉您,您留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那雙金色眼睛的主人默不作聲,她俯瞰著他,仿佛在俯瞰一隻渣滓堆里的蛆蟲。
你做過什麼事?金眼睛的主人問。
「小人,小人沒做過什麼……不是,這都是聽當家的們吩咐,他們叫小人做什么小人就做什麼,小人也是討口飯……」
夜風吹過滿院子落葉,泥土中有簌簌的詛咒和哭泣。
你從哪裡來?那雙金眼睛的主人忽然換了個問題。
「從,從宴上來,說是山下來了一隊兵,讓小人提兩個女的去勸酒助興……」
這裡的人都在宴上嗎?
「是……也不是,今晚設宴都分了點酒肉,但是,外面還有百十號人放著遊走哨……」
周遭再一次沉默了,那雙金色的眼睛注視著他,沒有一點人類的感情。那山匪被注視得發抖,有些諂媚地抬起頭:「神仙……神仙爺爺……不是,神仙奶奶,您饒了我,這一屋子的人我都當血食敬奉給您,您饒了我……」
金色的眼睛垂下來,她沒有答話,下一秒一隻手按在山匪的後腦勺上,把他的臉按進地上的嘔吐物里。
嬴寒山懷疑自己的手勁有點大。
他可能不是被嗆死的,因為她移開手的時候,那個嵌進地里的後腦勺有點變形開裂。
「宿主,」夜風裡,她聽到系統的聲音,「您如果接下來打算和任何人進行平靜的交談,您需要深呼吸。」
「我知道。」
「您的憤怒放在普通殺生道者身上,足夠催生一場屠殺。」
「我知道。」
她閉上眼睛,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三十秒,然後垂下眼用眼皮遮住她閃閃發光的金色虹膜,走向那個還躺在地上的女人。
她的肋骨可能裂了,在這麼短短一點時間裡,她就已經從呼痛掙扎變成了微弱的喘息。當嬴寒山在她身邊單膝跪下來時,她顫顫地睜開眼睛,露出一個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