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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觀鷺不點頭也不搖頭,她慢慢起身向前走了兩步,伸手解開領子。

嬴寒山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突發性的動作是什麼用意,就看到了她掩蓋在衣領下的脖頸。那裡有一圈已經淡化的瘀青,皮膚上還帶著擦傷留下的血痂。

這一圈青紫色盤纏在喉嚨上,像是一條不祥的蛇。

「妾是被拋屍於郊,自復醒轉,奔逃至此的。」

峋陽王是個色痞這件事情,嬴寒山已經很清楚了。

現在這人在她眼裡就是個欺男霸女的狗大戶,逼死人家爹強占人家媽,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搞起封建迷信來一個頂倆。

但就在這裡,在受害人對面,嬴寒山還是得承認自己二十一世紀的想像力想像不了十世紀的變態。

烏觀鷺是和堂姐一起被獻上去的。

對,是獻,不是他搶。地方的小世家為了討好王,把自家女兒洗刷乾淨包裹整齊了,像是盛在盒子裡的金樽玉壺珊瑚樹一樣獻去。

峋陽王喜歡美人,王府如皇帝行宮般修建出了龐大的後院,不同的美人就像是各色擺件一樣被安置在裡面,誰也說不好他喜歡哪一件。

或許,他就是喜歡把她們像是收集品一樣放在樓閣里的感覺。

烏觀鷺不是個絕色佳人,獻上去得不到王的青眼,於是不知道哪一個給烏家出了主意,把她同輩的堂姐拉來和她打了包,佯稱是一對雙生子一起獻給王。

她的堂姐烏觀雁已經與的別家小郎許了親,就這麼被按頭撤了婚約,送上前往峋陽王府的轎子。

「她想逃。」烏觀鷺說,「他也來接她了,但唯有死者可自王府出。」

她悄悄尋到機會跑了出來,但一對想要私奔的情侶沒跑出多遠就被發現。王府的下人拿住了那個年輕人,然後把烏觀雁推進了王府獵舍里飼養的獒犬群中。

燭花輕輕爆了一下,烏觀鷺的敘述在這裡安靜了幾秒。

「他死了,堂姊也死了。」她另起了一個調子,保持著無起伏的平和,「而王覺得,雙生子之中死了一個,另一個就像是配不齊套的琉璃杯,摔了也不可惜。於是他叫人勒殺妾,也一併餵給他養的那群獒犬。」

「想來是這群犬吃活物吃久了,不願意咬死物。又因為姐姐的情狀太悽慘,來收拾的人不忍心多看,於是把妾和姊姊與那位小郎卷在一起,找個崗子拋了。妾身上的衣衫環佩也沒有剝去。妾就這麼醒過來,披了那位小郎的衣服逃走,輾轉當掉原本的環佩衣衫,換了少年打扮向沉州逃。」

「……還是遇上了山匪,仰賴將軍所救,才沒有又入泥淖。」

烏觀鷺平靜地說著,很緩慢,很緩慢地眨眼。她的臉上沒有太多恐懼,太多悲痛,它被一層茫然的霧氣籠罩著。

人的大腦就是會在這樣極端的場合自我封閉,讓那段經歷變得模糊。嬴寒山打斷了她,她飛快起身用手捂住烏觀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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