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好哇,這不是什麼恥辱的事情,他嚮往的就是這樣強橫的力量!只要手中掌握著足夠的權力,不管做出什麼事情來天下人都只能噤聲!
現在,一個裴姓子要來了,一道通往他和裴家的橋搭起來了!
騎士們保護著馬車轆轆地來了。
馬車並不怎麼華美,好像也不是一架保養得當的新車。馬車的車壁換過,車轅重新打磨塗飾過,但好像還殘留了一些劃痕。不,說是劃痕,它們仿佛太深了一點……
馬匹怎麼樣呢?他看了看,倒是兩匹膘肥體壯的駿馬,也是同一毛色的,不錯……
就這麼估量著,馬車停下了,衛士為馬車上的人掀開帘子,士德明感到胸口中有一股氣流涌了上來,把他的胸腔全部撐開了,他幾乎是撩起衣擺急切地沖了上去,抓住那個剛剛從車上下來的年輕人的手,放聲哭道
「裴公啊!」
兩隻腳還沒落地的裴紀堂默默地石化了。
他確信貓在自己身後的鴉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裴紀堂是一個沉著的,勇武的,縝密的,臨危不亂的年輕人。他確實不是一個懦夫或者面人,否則他不能從管轄一城一直上升到管轄一州。但這不代表他不會有卡殼的時候。
比如現在,一個大了他十來歲的郡守撲過來,像是失散多年的兒子一樣抓著他的手痛哭。
士德明哭得那麼慘,那麼情真意切,一時間讓他不知道應該把他扶起來好好安慰他,還是先找個禮貌的方式把手抽回去。
而當裴紀堂垂下眼去,意識到在痛哭中這個人仍舊半睜著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以及他身後的嬴鴉鴉時,錯愕從他身上退去了。
裴紀堂淡淡笑了一聲,手掌上翻,輕輕託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扶起來,然後從容地撤手了。
「幸甚,幸甚裴公願至此,」士德明沒有讀懂這個肢體語言,他還是用衣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哽咽,「某苦心籌謀,浮泉百姓才得以安然地度過這個冬天。某何忍見他們又臨兵戈啊。」
這話讓人有點下不來台,不過fine。在這個空隙里嬴鴉鴉一直沒有下車,但她並不是干坐著。她用手撩著眼前的帘子,像是一個好奇的少女一樣小心翼翼地探頭打量著外面。
士德明看到了,在裴紀堂身後有一個美麗的少女,她穿著一身淺淡的紫色衣衫,像是一朵初春時還有些蒼白的花一樣盈盈地裹在苞片中。
看起來她一定是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的,所以即使是這樣一座不太起眼的郡城,她也看得這樣津津有味。而裴紀堂就這樣隨意地把她放在車裡,允許她穿男子的衣衫,可見他十分寵愛她,但並不怎麼重視她。
她至多是個妾,或者並不是妾,只是侍奉他的女人之一。
士德明心中稍微升起一些瞭然的輕視來,而就在這一瞬間,少女望向了他。
用一雙黑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