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說,大多數人給出什麼是為了得到什麼,我也不例外。」嬴寒山看著他, 「但對於有一個好的名聲,然後用它換來威望, 地位, 財富,仁德的名聲,我沒什麼概念。我說不上來我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它們可以有,也可以沒有。」
「我得到的, 是一間屋子。」
「你可以想想我曾經生活在一間屋子裡, 四壁不漏風,天頂也完整, 那裡的人尋常地生活著,有人不富裕,有人苦惱,有人痛苦,但每一個人的生與死都是重要的。我被這間屋子慣壞了,所以覺得全天下的屋子都應該是這樣。然後我發現不是這樣,我到了一個新的屋子裡,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廢墟,只有空洞,只有好像死了就死了的人們。」
她抬起頭,又一次看向天空,那裡什麼也沒有。她在說哪裡?在說哪一個世界?萇濯不知道,他不知道她來的那個仙界是否如她描述的那樣。或許吧,可如果是那樣,她為什麼離開了「那間屋子」?
「其實我很幸運。」嬴寒山喃喃著,「我是現在的我。我不是路邊的哪一具骨頭,哪一位王被獵犬分食的姬妾我完全可以是,我憑什麼不是?」
「我何德何能是現在這個我?可我畢竟已經是現在這個我了。」
「從我身上分出一些就能稍微補全這個屋子一點,讓一些人的生命變得重要,我得到的就是這個,我也覺得這樣就足夠。只要我還可以給予,只要這間屋子還需要修補,我就會去做。不用擔心,至少在某些方面我很強,這件事無損於我。」
那在修補完它之後呢?萇濯問。
「如果有一天,寒山做完了這件事,真的建立起這樣一個屋子,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想得到的東西嗎?」
嬴寒山笑了起來,她把拿下來的斗笠扣回去了:「夠嗆,神仙亦有死,我還不是神仙。想徹底做到這件事情,沒準我得死個十次八次。」
萇濯又蹙起眉頭來,但他努力強迫自己忽略了這句話。藍眼的青年望著那枚斗笠,他看不到她的臉,也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他只能猜,像是從懸崖上躍下的那一刻猜測下面究竟是銳石還是水潭。
「那如果,至少有一天這件事不再那麼急迫了,寒山會有別的在意的,想要得到的東西嗎?」
那個斗笠輕輕歪了一下。
「鴉鴉那時候還沒有自己的生活的話,她的事情我會記掛著。」
然後呢?
「我不知道,可能沒有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無求於我的話,我也無求於大家。」
風聲又開始變得強烈了,萇濯不再說話。直到走出去一段路嬴寒山才覺得這氣氛有點古怪,她偏過頭去,看到萇濯並不在看她,他只是默然地看著前面的路,像是看著一條寬闊河流對岸,某棵輪廓並不明晰的青樹。
宿主喜歡看童話嗎?系統冷不防開口,嚇了嬴寒山一跳。
「宿主非常像是某個童話里的角色。」
「惡毒姨媽?」嬴寒山問,「每天早上逼著灰姑娘五點爬起來做第三套廣播體操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