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寒山閉了一下眼睛,她這幾天沒太睡好。
修士並不必須睡眠,但在疲憊時會有入定時刻。她腦子亂得很,入定也很難做到。
現在在她頭腦里有很多思緒,像是還沒被分經緯織造好的線頭,一把抓不出個頭尾來。這是個時候最好能找個人談談,把腦袋裡這些線頭理清,但嬴寒山思考一圈,驚覺自己其實沒有任何人能談。
系統就在她的頭腦中,她可以隨時開啟對話,但它會說什麼她一點數也沒有。如果她現在思路清晰,有自己的主意,大可以和它辯論,但在思維構想還是一團模糊的時候,嬴寒山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被它帶跑。
萇濯是軍師,她也可以隨時喊他過來,但她的構想很難給一個十世紀的人講明白,即使講明白了,他喊她去吃藥的概率也比陪著她認真思考的概率要高。
燈焰在嬴寒山眼前搖曳,她對著那一豆燈焰思索,終於還是做了決定。
「系統?」
「是的宿主,」它說,「系統在預判宿主會向外界求助,或是與系統開啟對話。」
「你的預判是什麼?」嬴寒山耐心地接了個茬。
「不重要,」它說,「現在宿主在與系統對話,預判就沒有意義。說說想法吧。」
嬴寒山的想法在現代人聽來沒什麼驚世駭俗的,她想提高部隊單兵作戰能力,把士兵從只能聽從指揮的棋子變成即使小部隊暫時落單甚至個人暫時落單時仍有戰鬥能力的作戰個體。但給古人解釋還真不是這麼容易。
「宿主,」系統款款地回答,「上一個在古代強行搞現代制度的已經被隕石砸了。」
「……你才王莽!」
不cue大召喚術師和遊標卡尺穿越者的愛恨情仇,系統這句陰陽怪氣是對的。
提高單兵作戰能力有兩個前提,一是士兵的文化水平要上升,就算不掃盲,他們也必須有獨立思考能力,他們要知道自己是個人,人要對人本身負責。
僅僅思考這個,嬴寒山就感到一陣空茫的無力。被死亡環繞的人很難有作為人類的實感,不要說每天都在冒著矢石前進的士兵,就是這裡的普通人,也已經被不生不死的日子搞得渾渾噩噩。
一場普通的雪災就可以讓一座城池空掉,她還記得淡河雪災過後,街上的居民們小心翼翼地辨認著彼此尚帶菜色的面孔,打聽家裡人活了多少,在發覺絕大多數人都站著走出了家門後,他們臉上的表情變成了混合著狂喜的茫然。
她走在街上就會有人認出她,抓著她的袖子,衣擺,一定要她到他們被雪水打濕的小院子裡站一站。那些手和腳被凍得發黑的孩子們被家長拎出來,一臉茫然地在她面前站成一排。
「磕頭,快磕頭呀,」父母推著他們的後背,「給寒山先生磕頭!怎麼教你們的!咱們還活著都是寒山先生保佑,磕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