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裴紀堂的那個刺客也出自他的手筆,能讓他死固然好,如果刺殺失敗,動怒的裴紀堂殺死趙寨人也可以使淡河方失去民心。
這兩次劫波都被避過,他也逐漸從攻轉為守,開始悠遊地與她周旋,說些撇清自己的話,暗地裡還不忘記向蒿城的縣令挑撥離間。
直到第五爭死去,他才真正經營起自己的地盤,占據第五明的財產,也就是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想要擊碎淡河,吞噬它的殘肢。
他想要把嬴與裴治下的這片土地完整吞下去,兵不血刃地占有臧沉兩州。
所以在出征峋陽王期間這個人安靜極了,裝作一條瘸腿的狐狸蟄伏在淡河,直到峋陽王的王城陷落都沒發出任何聲音。
直到峋陽王的王城陷落,他才發出聲音。
他失算了一點,非常少但致命的一個變數,他沒想到會有趙寨人看到他行軍之後馬不停蹄地去報信,沒想到陳恪會立刻不管不顧地去救援淡河。就是這兩個微小的變數讓他沒能殺完所有人,讓嬴寒山有再次睜開眼睛的機會。
他一直在謀劃,但她一直沒有輸,任何一次招架失敗就可以毀掉這裡的一切,但她居然扛下來了。
嬴寒山也說不好自己是怎麼扛下來的,她救了一些人,做了一些事,僅此而已。
東邊開始浮現出淺淡的白色,她在逐漸停下的夜風中閉上眼睛,把胸中的鬱氣吐向冉冉升起的白日。
這幾天文官們加班加得厲害,裴紀堂眼下那圈青黑更重了一點。他那邊不僅少了一個杜澤,少了一個淳于狐狸,還少了一個治中從事,陳恪固守踞崖關也沒法來替他分憂。天可憐見的這幾天他總躲著鴉鴉走,長史也幫不上他忙。
嬴寒山看著他,腦內總冒出一些類似於出師未捷身先死秋風吹落五丈原之類的句子。
不過好在文官們不會加班太久了,這一次作戰的大大小小已經清點完畢。
那一夜的清理一共搜出二十幾個暗樁,其中一人為第五煜手下「淳于」之一,掌管刑獄的官員費了老大的勁也沒有從她嘴裡問出什麼來,還一個不留神又被她咬斷了舌頭。
嬴寒山過去時她還沒有死,甚至聽到響動時還能睜開眼睛。被掛在刑架上的人已經看不出衣衫的顏色,原本抓握利刃的手指以古怪的形狀彎曲著。
然而,即使如此,在被血跡沾滿的亂發下,那雙眼睛仍舊像是獵犬一樣沒什麼太多的情緒。
「確實什麼辦法都用上了,」主訊問的軍官恭敬地跟在嬴寒山身後,「也不能再上手段了,她吃不進去東西,就算生灌參湯下去,也就最多再撐一兩日……也不知道這群人是怎麼養出來的,像個鐵人似的。」
嬴寒山默然,她與那雙瞳孔已經有點擴大的眼睛對視一陣,慢慢伸手上去蓋住了它。
一聲輕響,像是頸骨被折斷的聲音。當她鬆開手時,刑架上的女人就安靜地垂下頭去。
撤開的手輕柔地撫上了她的眼睛,嬴寒山站在那裡,似乎被什麼事情困擾著。
「大將軍……這個……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