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蔓就是嬴鴉鴉。
向嬴鴉鴉提親肯定繞不過當將軍的姐姐,但葉蔓是孤女,沒有一個家長能擋在她面前。當然了,他們沒打算一直瞞著嬴寒山,如果葉蔓對誰家拋出了橄欖枝,他們肯定舉著這橄欖枝像是奉詔一樣來找嬴寒山這個義姐。
盤清楚這個邏輯之後嬴寒山就開始磨牙,頗想折誰胳膊腿來泄泄火。
「阿姊還是生氣了?」
「嗯,」她短促地應了一聲,「在這種事上耍心眼……」
嬴鴉鴉笑了一聲,表情沒有多少惱怒也沒有多少告狀的委屈,她看著自家阿姊,表情有點奇怪的憐愛,看得嬴寒山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我早就知道阿姊是仙人了,」她說,「但是偶爾又會特別明晰地想起這件事。」
「婚姻本就是待價而沽,」嬴鴉鴉抬起頭來,把目光投向泛著青白色的天邊際線,「平民的兒女是這樣,公卿家的兒女也是這樣。只不過一個是用量米量麥的秤,一個是用分金分銀乃至分血肉與性命的秤罷了。」
馬蹄踏在土地上,像是悶悶的鼓點,她收著馬韁走,這鼓點就格外和緩一點。
「葉家與裴家現在是滅族的血仇,但是我也不能說我身上沒有裴家的血。」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索。
「有的,天家的血,裴家的血,葉家的血,早就鑄在了一起,分不出你我來。」
世家內部通婚是種慣例,在嬴寒山那條二十一世紀的世界線上如此,在這個世界也如此。
葉家家主葉固,葉蔓的祖輩,與大長公主望的母親是兄妹,同是裴葉聯姻的產物。從三代前開始,裴與葉的血就緊密地交雜在一起。葉蔓的母親葉萱是葉固第二個女兒,因為體弱多病而不能用於聯姻。
也因此,她得到了世家宗族中罕見的自由戀愛的機會。
葉固一名陸姓的學生入贅到葉家,與葉萱有了一子一女,兄名葉楠,妹名葉蔓。
「長輩都說我阿母不像是能活到滿月的樣子,滿月了又說阿母不能活過十歲,十歲又說不能及笄……到阿母及笄,他們全都啞巴了。誰家長房都不願意娶體弱的主母,嫁給旁支或者名聲不顯的士子,祖父又恐怕他們苛待阿母。最後是阿父心甘情願入贅,才同阿母有了阿兄和我。」
嬴鴉鴉垂下眼睛,這一刻她忽然又有點不像是原本的自己:「……阿母在我小時就去世了,他們說她能生下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遑論還把我養到了這麼大。」
有種低郁的,潮濕的氣息籠罩著嬴鴉鴉,嬴寒山稍微拉了拉馬,向她靠近一點。
「她為你做了很多。」
「是,我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阿母就把我抱在膝上教我算帳,管家,不然現在我也幫不到阿姊。」她對著嬴寒山眨眨眼,「可惜,我生得並不像阿母……或許像阿父?女兒再像父親,總還是有差別的。阿兄倒是很像阿母,小時候我使性子,一有人說我長得不像阿父阿母我就找阿兄哭,要他把像阿母的地方分我一些。」
嬴鴉鴉笑,嬴寒山也跟著笑了一下。這笑很快消失,她意識到此刻在鴉鴉口中的所有人已經儘是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