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暖和,好像肌膚相貼著緊緊擁抱一樣,在傷口痛苦的間隙里,嬴寒山有些迷迷糊糊地想。
船震動了一下。
寧靜的譫妄被打破,嬴寒山用力搖了搖頭,試圖再一次躺好回到冥想狀態,然而接連的顫抖打斷了她的嘗試。覆蓋著她的藤蔓抬起末梢,發出蛇樣的嘶嘶,整個船艙仿佛被丟在一鍋沸水裡,被連續不斷冒出的氣泡撞擊得起伏。
「外面怎麼回事?」她喊了一聲。
沒人回答。
……不對。
嬴寒山艱難地爬起來,血因為肢體的改變湧出,覆蓋掉還沒有長得完全的皮膚。在站起來的瞬間她就因為眩暈幾乎倒下,是藤蔓纏住了她的腰,勉強把她托起來。
「別怕,」她摸摸湊上來的藤蔓,在上面留下一枚血指紋,「我只是出去看一眼。」
她推開了門。
天亮了嗎?
天沒有亮。
天際仍舊是黑色,天空最上方有一個扭曲的圓形,白光從中傾斜而下,分成兩道光的瀑布。
大部分光籠罩在她所在的船上,隨著她緩慢從船艙中出來而改變形狀,還有幾縷極為細微的光落在遠處,被釘在船側的第五煜身上。
它隨著血從他的發梢指尖滴落下去,已經快要耗盡了。
這光很美,甚至有些神聖的意味,如果僅僅只是光從天空的縫隙中落下,她或許能安靜地坐在原地欣賞一會。
可是不是,濃雲正在聚集,那雲中有青白的閃電也有模糊不清的彩虹。難以計數的修士踏雲而來,不斷有法器綻放出的光芒轟擊在這道裂縫上。
「住手!」
在這一聲低喝爆出的瞬間,騶虞騰躍而起,雪白的鱗片覆蓋了它的背脊,額上角蜿蜒伸展。新生龍形的長嘯貫徹天地,它沖入閃避不及的修士之中,裹挾著颶風將他們從雲端打落下去。
「避開!避開!那是人王!」有人在喊叫,有墜落中的人銳聲呼喚法器,那條龍抖了抖脖頸上殘餘的鬃毛,盤住這個正在流瀉光芒的缺口。
修士們後退了。
他們攢聚在一起,衣袂飄飄,彩帶飛舞,腳下的陣法五顏六色,隔絕了一切聲音。天家陵寢中最華美的壁畫也無法與這一刻的天空相比,白玉天宮之門洞開,仙人紛紛而下,然而他們臉上沒有傲慢或玄奧的微笑,他們所有人都震悚地大睜著眼睛,盯著那艘在湖心浮動的樓船。
上面站著一個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