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走來,救了那麼多人,為什麼不能救你呢?
那些湧上來的黑色好像稍微淡了一點,頭頂有一片霧蒙蒙的光落下,在這昏暗不清的光里,她看到媽媽的臉。
【你很棒了哦,寒山。】她說,【已經做了這麼多事情了,媽媽想不到你居然可以這麼厲害。】
她的話有點含糊,好像在咀嚼什麼東西,嬴寒山半睜著眼睛,看著她。
「媽媽,我好累,我過得不開心,我一直很痛苦。」
那張臉安靜了幾秒鐘,她直了直脖子,好像把什麼咽下去了。
【不開心也沒關係,太累了也沒關係,你身上的擔子太重了,你一直這麼堅強地撐著真的很了不起。不開心就來找媽媽,受了委屈就告訴媽媽……】
她又低下頭,嬴寒山聽到清脆的撕裂聲,有點像是把肌肉從骨頭上撕下來的聲響。以及一連串有些費力的,好像在吃未熟牛排的咀嚼聲。
「我不想救你了,媽媽。」
然後,她看到媽媽笑了。
【媽媽不需要救,媽媽是自由的,寒山也是。媽媽是為了保護寒山才在這裡的……】
嬴寒山閉了一會眼睛,她長長嘆出一口氣,這口氣是溫暖的,有實體的。
她感覺得到自己在嘔血,因為胸腔已經快被吃空了。
「師尊,」她仰頭看著這個一面溫柔地抱著自己,一面撕咬著自己的女人,「你知道嗎……」
「我媽叫我小寒,不叫寒山。」
欒濁雨的臉上沾滿血,她伸出手,輕輕擦了擦嬴寒山的眼角。
「不對,」她說,「你是我的女兒,我一直叫你寒山。」
「過去,以後,活著,死去……」
「你都是我的女兒寒山。」
她咬住嬴寒山的喉嚨,清脆地撕裂了它。
……
喔,現在我是死透了吧,嬴寒山想。
在被咬斷喉嚨窒息的幾分鐘黑暗之後,她又看到了那扇木門,它虛掩著,上面滿是去不掉的骯髒小GG,沒撕乾淨的福字變成了灰黃色。
手機在她的口袋裡一直響,上面有十來個未接電話。
她推開門,走進去,這一次場景沒有突然切換到膠帶封窗的廚房。眼前是窄小的客廳,廚房門在左手,衛生間在右手,一直向前走,就是臥室的門。
午後的陽光昏黃曖昧,從窗簾後面露出來一點,嬴寒山站在客廳里,一時間有點不知道幹什麼。
她什麼都可以干,她熟悉這裡的每一樣東西,因為她在這裡度過了幾十年的時間,這就是她家。
她逃走的家。
所有門都開著,只有臥室的門關著,她慢慢走到臥室門前,躊躇著抓住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