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那什麼東西啊!那不是我在發癔症吧?是鬼嗎,是草原上的怪物?哎,他剛剛好像在叫什麼……」
嬴寒山沒有答話,她輕輕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那裡有一條斷裂的藤蔓繞著,一條找到了溫暖煤灰的蛇一樣,一動不動地蜷曲在她的衣袖裡。
「我也不知道。」她說。
他在叫我「寒山」。她想。
雖然黎鳴鋏極力向第五靖解釋,絕對有一個當細作的鬼混進了軍營,第五靖以及其他所有人還是認為他在發癔症。
唯一一個見證者嬴寒山不言不語,失去支持的小狗只能耷拉著尾巴,接受「小劍有時候腦袋裡的東西就是有點天方夜譚」這個說法。
「他是在外面帶兵帶得心野了收不回來,拉他出去打兩天獵就好了。」
北疆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打獵算是最經濟的一種。王公貴族們喜歡挑春秋兩季出獵,架著玉色爪子的鷹長毛的狗,牽著猞猁山貓,前呼後擁地到專門的獵場裡圍獵取樂。
第五靖不樂意這麼幹,他說看京都那群病歪歪的人在獵場裡圍兔子還不如找個村子看村漢抓鵝,打獵就該有個打獵的樣子。
比如找個山頭,剿一剿飢餓的狼群,下山襲擾村莊的豹子。
隨州人不認為王駕出獵是勞民傷財,這事情就像打天孤一樣,天孤人殺人,野獸吃人,王駕會帶著鐵甲的士兵們抵禦異族,也會帶著親隨們去獵殺為害的猛獸。
入冬以來隨州中北有幾個山頭報上了猛獸食人的消息,說是一個月之間連食三人,看行蹤不是狼群,倒像是虎豹棕熊之類的大東西。
第五靖整飭了內務,借著「再讓小劍出去散散心」的由頭,拖著平朔軍的幾個將領找到山頭冬獵。
黎鳴鋏從慶功宴就憋著一口氣,加上這陣子嬴寒山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有些飄忽不理人,他卯足了勁想在她面前掙個大的,一到地方就拽著親衛鑽進林子裡沒影了。
嬴寒山倒是不怎麼積極,她慢慢地騎著馬在外圍兜圈子,不時摸摸它的脖子,從隨身的袋子裡摸出一塊豆粕什麼的餵給它。
這匹馬是從軍營里隨便拉來的軍馬,棕紅色,跑起來速度不太出挑,但勝在步子穩,嬴寒山是個生面孔它也不鬧脾氣,吃豆粕時會用鼻子輕輕地蹭她的掌心。
這是匹挺可愛的馬,嬴寒山想。
但她總覺得她的馬不是這個顏色,不是這個樣子。
「你喜歡這匹馬?」
嬴寒山擦了擦手,抬起頭,第五靖在手上挽了一道韁繩壓住馬的步子,慢慢驅馬走過來。
他的馬是一匹黑馬,沒有一根雜毛,一雙眼睛倒是有點扎眼的鋼青色。白馬偶爾會有粉色或者藍色的眼睛,黑馬卻幾乎沒有眼睛顏色淡的,嬴寒山聽營里的其他人議論過,這匹被叫「望夜騅」,能在黑暗中視物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