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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蛇下手也忒狠了點,開個玩笑就動手,她懷疑自己肋骨真斷了。

然後來的是陳恪,不是信,是他本人。

半年不見,陳恪瘦了一圈,黑了一個色號,本來就沒怎麼有肉的臉更窄了,就一雙眼睛顯得很大。他穿著別駕的衣服,衣服很新,人很舊,站在嬴寒山面前不像是一個割據政權的核心人物,像是從地里剛剛出來。

他看到嬴寒山,笑了一下,好像想行禮,但行禮時合起來的手有些顫抖。

那時嬴寒山正在翻嬴鴉鴉給她整理的文書,武將那邊沒有什麼大事,只有一個補充沉州府兵的提議。

因為嬴寒山不在,兩邊關係緊張,貿然只補充沉州府兵容易引起誤會,現在她回來了,這事可以拎到桌面上聊聊,嬴鴉鴉的意思是篩一篩現有的老兵,把獨子和傷病的都篩出來貼補銀錢重新安置,然後幾個軍一起補充新兵。

嬴寒山覺得這事可以,反正短期內應該不會再打仗,新兵拉來先去屯田,反正臧州有地,一邊屯田一邊練兵兩不耽擱。

有無所奉養的老兵就送去何翠子那裡當教官,她這個校長到如今也已經教出幾批軍官,該把人提出來練新兵順便擴大軍校規模了。

就這麼想著,一抬頭就看到陳恪杵在眼前。

「哎呀,陳恪,這才多久啊,」她說,「咱們踞崖關挖出煤來了?」

這是句笑話,陳恪還想再笑,嘴角卻染上了手的顫抖。

「將軍,你回來了。」

嬴寒山沒見這人哭過,這人好像沒長淚腺這種東西,他太篤定,太一根筋,好像從裡到外都是實心的。第一次重傷的時候她還沒有見過他,淡河被屠的時候他遠在踞崖關,她一直以為他沒有多麼憂心,沒有多麼在意他不常在她身邊,他們是彼此很信任卻也關係很淡的朋友。

可現在他看著她,紅了一雙眼眶。

「怎麼了,陳恪。」嬴寒山對他笑笑,「我這不是好好地在這嗎?」

她好好地在這裡。陳恪想。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沒有什麼好作兒女態的。她說會回來就會回來,說會救一座城就會救一座城,即使她陷入了兇險的,九死一生的境地,她仍舊能安然無恙地折返。

所以,他為何想要流淚呢?

在她消失的日子裡他沒有流過一次淚,沒有與任何人議論過一次大將軍的下落,他處理庶務,安頓沉州,在裴紀堂抽不出手的時候帶人去從州剛剛平定的土地統計民戶,清量田地。

那時沒有如此作態,他如今在大將軍面前這樣,是君子所為嗎?

陳恪也說不清楚。

踞崖關是沉默的,陳別駕也是沉默的,在臧沉的大業中,他從不發出聲音。可最沉默的人也會站在城牆上向南眺望,想起那裡還有一介書生滿腔熱血想要追隨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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